程二娘到底欢喜,同大饼对视一眼,喜得连那些个不用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虽然不怕吃苦,可世上又有谁是喜欢自讨苦吃、没苦硬吃的呢?
找车夫的事情就此说定。
倒是那程二娘犹豫几息,道:“有个事,我正要同娘子回话——今日去巡铺、衙门里头送早食,因见没有了烧麦,差爷们都挺有怨言的,只说糯米饭虽然顶饱,他们每日当差的,全吃这个到底还是单薄些,仍是想要回肉、菜,问能不能有什么旁的。”
“食巷这一头有卷粉来替换烧麦,巡铺、府衙两头却没有,又因娘子说过,卷粉要现卷,做好了再送去就全不是那个味道,可我若现做了这头,就赶不及那头。”
“今日提起馒头,我就想,娘子包的馒头是一绝,尤其那酸腌菜、酸豇豆、豆腐、红豆沙、香菇白菜、羊肉馒头,样样好吃,先前是不好去食巷抢旁人生意,又因要做烧麦,腾不出手来。”
“眼下既要替换,便是太学最后不要咱们的馒头,是不是也可以先做起来——先做个百八十个,我捎带上,问问他们要不要,要了最好,就算不要,我一路叫卖,沿途都有熟客,不过就是多绕几圈,随随便便都卖出去了!根本不用发愁!”
来京城这几个月,程二娘刚开始的时候诸多不顺,到处碰壁,好像怎么做怎么错,哪怕是口音都有人嫌弃,于是行事拘束,样样小心,话也不敢多说。
但自打投了宋记,她再不用发愁每日生计,吃住在一起,互相体恤照顾,当真有种一家人感觉。
因她只要卖力干活,什么都不用多操心——做什么,怎么做,样样宋小娘子都心中有数不说,还会提前交代清楚每日要做什么,又为什么要这样做,做好了又有什么好处。
因晓得目的是什么,又心中实在感激,程二娘做起事来就十分卖力,有时候哪怕宋妙没有嘱咐的,她都会仔细观察、做好。
譬如早上送餐,因听得有客人说烧麦里头汤汁时常会洒漏出来,叫人吃得不美,她几番研究,发现乃是运送的木托板颠簸所至,于是后头每次送的时候,都一定会自己抱着箱笼送进去,宁可多使些力气,也不要影响了客人观感——这样好的吃食,这样好的手艺,要是坏在一点小细节上,她实在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而这些特别的付出,每当宋小娘子一道送餐,或是偶然得见,都会看到,不但看到,还会夸奖、褒扬。
程二娘于是更起劲了。
事情做好了,宋小娘子那样高兴,那样夸奖,偶然错漏了哪里,只会提醒,连指点都是温柔的,程二娘慢慢就更有底气,更自信了。
更兼又有分润,等拿到额外一笔钱,那钱甚至比工钱还多的时候,她简直有一种恨不得晚上不要睡,连夜起来多多做吃食去卖的冲动。
程二娘学了字,又学了算账,或跟着去出摊,或帮着去衙门、巡铺送货,后头还去一家一家问修葺房屋大小事项,分明人还是那一个人,一应学的东西也只是初初入门,略通皮毛,但莫名的,好像整个京城,不知不觉之间,就对她敞开。
她做事不再小心翼翼,畏首畏尾,但好像因为大大方方,不像从前一样察言观色,旁人反而高看一眼。
或是仍有些不好的人,她也再不像往日一样在意对方态度、言论——平素事情都忙不过来呢!做正事,赚钱要紧,谁稀得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