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巷子里立刻传出来开门、开窗的声音,自然也早有人在守着,此时个个偷偷看过来。
一个又一个的匣子从车厢里被捧了出来,众目睽睽,见得东西被搬进了辛家,又听那黄门大声唱了旨,竟是除了赏赐金银钱财,还赐下宅子一处。
离得近些的人听得这样话,又急又气,恨不得受伤的是自己。
离得远些的暂时听不清,只听得此处哗然一片,实在再也等不得,匆匆过来急着占位置看热闹。
而辛奉谢恩领旨,拄着拐,被人搀着进了屋,整个人简直跟脚踩似的。
今日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此时此刻,他无心去看那许多箱赏赐之物,也没心思去理会那木匣子里头银钱、地契,甚至也顾不得外头许许多多双羡慕的眼睛,只剩下一个念头——
正言,你那文章里,到底给我夸了什么啊!不会给吹破天了罢!
不然怎的连天子、太后,都跟喝了迷魂汤似的!
***
辛奉既走,慈明宫中剩得母子二人。
赵昱惭道:“儿子无能,母亲贵为太后,不过想要邀见一个立了大功的小娘子,还要因为忧心歹人作怪放弃,从前母后垂帘时候,京中治得路不拾遗……”
杨太后摇了摇头,道:“当时京中几户人,而今又几户人?我儿已经十分勤力,世上哪有十全十美,样样遂心的事?”
又道:“不过眼下出了这事,也是个提醒!你当叫政事堂好生用事,督促各地衙门办案——这还是京都府衙,天子脚下,尚且要畏惧恶人报复,外州又当如何?更毋论乡野之地了!”
赵昱诺诺连声。
一时杨太后又道:“今日听辛巡检形容,酸枣巷那一位宋小娘子诸多功劳,其余跟案子有关的,不好张扬,但后头滑州河道伙房之事,同样大功一件,却没有那许多忌讳,且先叫人查一查,如若切实……”
她还没有说完,赵昱已是主动接道:“母后放心,最好滑州河事顺利,果然能治涝,本就当赏,届时再重赏几分就是——如若切实,此事也当为天下倡导,叫人晓得为朝为国出力,无论男女、老少,朕都绝不会亏待了去!”
母子两个在这里说话的时候,太后召见了《辛奉传》中那一位巡检辛奉的消息,已经传进了许多人家的书房。
而随着蟠桃巷中许多邻里见得宫中送来的赏赐,另有隔日太医亲至,帮着那辛奉诊治,再越日,辛家直接搬去了州桥的太后赐宅,京中不论文坛也好、街头巷尾也罢,乃至于宦官显贵之家,都少不议论此事。
尤其是市井百姓——谁不爱看宝马遇伯乐、良将逢明君、沉冤得昭雪、蒙尘宝剑见天日?
寻常百姓不会考虑太多国朝运作、规矩方圆,只会朴素地想:一个老巡检,辛辛苦苦许多年,脾气虽爆,事情却是踏踏实实做——至于他打骂罪犯——哦,确实不对,可我又不是罪犯,他打得越凶,我岂非就越安全?
眼下他错了事,虽不好坏了规矩,却得了太后赏赐,当真是两全其美,皆大欢喜!
京中这样轰动的事,因一篇文章引发,又因太后赏赐激起更大的反响,自然而然就往外州扩散。
而远在澶州,正在参与六塔河河事的许多权贵子弟,更是几乎第一时间,就先后收到了家中夹带在急脚替中送来的信。
蔡秀没有给他用急脚替送信的亲故,故而等他从旁人口中得知有这样一篇文章、一桩事情的时候,当真猝不及防,毫无准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