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有啊。”
新娘是跑路没错,但并没什么替嫁拜堂的新娘,沈氏倒是想找一个替逃婚的沈大娘子遮掩一二,可时间上不允许这么做。因此,秦礼要找的那位新娘自然不可能在她们中间。
秦礼仿佛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整个人僵在原地,连呼吸也微乎其微。
“你们说……没有?”他几乎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可他的嘴巴还在本能驱动下张张合合,“沈二爷不久前淘的一口棺材,也没有?”
众人自然不知什么棺材。
只是忍着惧怕说出自己知道的内容。
秦礼不可置信地倒退:“不可能……”
脚下没站稳,全靠赵奉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才没跌坐在地。赵奉也暗暗吃惊秦礼此刻的状态,像极他曾经收殓的袍泽尸体,软绵死沉,面色铁青中透着灰败。眼前的秦礼跟尸体唯一的不同在于秦礼他口中还会无意识低喃重复“不可能”三字,而尸体不会开口说话。
赵奉焦急给崔孝使眼色。
崔孝急中生智:“公肃也别心急,咱们再找找。你想想啊,你都能回到过去了,这些年也没如上一次参与天海的事情,这中途、这中途……或许是哪里受影响改了,那个沈二爷没淘到那口棺材呢?自然,主上她也不会出现在这,此刻或许就在别的地方,对吧?”
这些声音艰难传入秦礼耳中。
他勉强消化完,强打起精神去控制自己软绵无力的身体:“对,善孝说的有道理。”
一点点影响都可能产生无穷的变化。
自己回到过去又怎会一切照旧?
待混沌的脑子稍微清明,秦礼咬牙切齿道:“既然主上下落不明,就先去找祈善!”
崔孝略有为难。
“咱这些年也有找他,但都无功而返。”
找不到沈棠,扭头找祈善也没什么用啊。
秦礼摆手,微喘着气道:“不一样,那不一样,祈元良的文士之道只能发动七次,他这个状态寿命无多,以他的性格,定会在死前报了旧仇,咽气之前落叶归根去祖籍……”
“所以?”
“这厮跟孝城的晏城还有一笔账没算。”
在这个通讯不便捷的年代,找个人跟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哪怕双方就在一个郡县。
崔孝轻声宽慰秦礼情绪:“既然晏城是他仇人,盯着晏城动向肯定能蹲到祈元良。”
赵奉应和:“是啊,公肃别太心急。”
“不行,那样速度太慢。”
于是,秦礼就想了一个办法。
他找不到祈善,但他可以让祈善来找他。
不过,他也不想此刻喊破祈善身份让晏城有了警惕,坏了祈善的事儿,于是他将自己知道的几个祈善马甲都写上去,指名点姓找这些人。只要祈善看到,他肯定会来见自己。
只是,没等来祈善,先等来噩耗。
出去采买干粮的人回来了。
大老远就摇头咋舌感慨什么。
赵奉问:“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副手道:“消息倒是没打听到,就撞见一桩惨案,唉,死得太惨了,尸体被抛……”
咔嚓一声,陶碗落地。
赵奉等人循声看去就瞧见秦礼面无人色模样,副手缩了缩脖子,用眼神询问赵奉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赵奉正想说没有,秦礼失态冲上前来,一把抓住副手的胳膊追问惨案。
副手被吓得不轻,小声道:“是路上碰见的,看尸体穿着打扮,该是富贵人家……”
他们也是想着秦公子着急等消息,路上就不敢耽误,不然肯定要留下来将尸体收殓。
唉,曝尸荒野就是饱了豺狼虎豹啊。
他刚说完,秦礼便将他推开,踉跄着往副手几个来的方向去了,赵奉几人急忙追上。
满地的血,满地的尸体,其中多是女眷。她们被凶手抛下山崖,不是摔个粉身碎骨,便是挂在悬崖树上,也有侥幸落水随波漂流。
赵奉等人赶到的时候,秦礼正半跪在一口被劈碎的木箱前。他视线越过秦礼头顶,看到从木箱缺口淌出的血早已干涸。他想上前却被崔孝抬手拦下,正欲开口又被眼神制止。
秦礼动作僵硬地拨开木箱残片。
箱中蜷缩着一个不大的女孩。
从她身上致命伤口的位置判断,应该是女孩儿藏身在这里的时候被歹人发现,歹人连箱带人都给劈了,当场毙命。秦礼对林风幼年模样不甚熟悉,却能从尸体五官依稀看到未来林风的痕迹。他试图用手指擦去冰冷皮肤上的血迹,奈何血迹早已干涸,他一边哑声喃喃一边垂下泪珠:“不该是这样的、不该这样……”
主上对林风是何等偏爱?
即便在百余年前,她都能救下林风前世,让林风变成公西风,又变成唯一继承人即墨风,又怎会在此间让林风丧失生机?不该这样的……秦礼近乎崩溃地抱着幼年林风的头颅,几颗眼泪滴答滴答落在她死不瞑目的眸中……
不该是这样的!
赵奉等人不敢上前。
赵奉的副手见状也吓傻,自责不已:“早知秦公子子嗣在此,咱说什么也得赶上。”
从尸体来看,惨案发生也没太久。
赵奉踩了副手一脚。
“别瞎说。”
“不是啊?”
这伤心模样跟白发人送黑发人也差不多。
赵奉无奈让他闭嘴。
“不会说话别说话。”
直到一刻钟后,秦礼才勉强恢复理智。
他让人好好将尸体收殓安葬。
崔孝跟赵奉这才开口询问死者身份。
秦礼的声音几不可闻:“林风。”
“谁?”
“林风,林令德,林仆射……”
赵奉不可置信地猝然睁大了眼睛,指着那具尸体抖着手指:“你说她是,林令德?”
让他神交已久的那位林仆射?
秦礼茫然看着天。
“是啊,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