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的确这么干了。
林风也被他的情绪感染。
她想到惨遭毒手的祖母、阿娘、伯娘婶娘还有姊妹和一干从小玩到大的丫鬟,她们那时也葬送在冰冷崖下。林风那次逃过一劫, 没想到兜兜转转,竟也碰到了同样的绝境。
一时间,不由得悲从中来。
一颗颗晶莹泪珠跟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滑落眼眶, 她抑制不住哭声,声量由弱变强。
看这俩半大孩子哭得凄凄惨惨戚戚, 作为叛军一员、引爆这场战争的帮凶之一, 青年一点儿也不尴尬。他就双手抱臂, 站在一侧看着他俩哭, 心里默算着时间,神游天外。
这个叫屠荣的孩子, 目眦欲裂发狠的时候像头没断奶的狼崽,此时却像是一只肥胖无害的猪崽。但他对眼前这个叫林风的小姑娘更感兴趣。她不是个普通人,跟玛玛有点像。
俩孩子没一个理他。
青年无聊,便又下去了几趟, 崖底下全是被摔得内在稀烂的尸体——若非还有一张完整的人皮裹着, 摔碎的内脏骨头怕是要流一地。屠荣也从中认出爷奶和阿娘, 稍稍止住的泪意再次崩溃,他抱着尸体嚎啕大哭, 体力消耗又大,嚎哭途中几欲昏厥。
青年挥手让士兵将其他尸体就地掩埋。
听屠荣上气不接下气地嚎啕, 时不时还打个哭嗝,属官撇嘴道:“少将军待他们太好了。”
青年:“跟俩孩子计较什么。”
属官道:“这不是俩普通的孩子,一旦他们的身份被将军那边知晓,准又来为难您。”
青年浑不在意, 洒脱笑了笑:“没这俩孩子,义兄就不刁难我了?他想刁难我, 没理由也能捏造出来十个八个。就当是送义兄一个现成的理由, 还省了他挖空心思……”
毕竟, 找理由也是需要动脑筋的。
义兄那脑子……
唉, 还真是为难他了。
属官闻言不再作声。
另一厢, 屠荣和林风也结结实实哭没了体力,小脸惨白可怜。不过,堆积胸臆的负面情绪也随着哭声眼泪发泄出去,精神头倒是比之前好了点儿。林风抬袖擦了擦泪水。
闷着声道:“让恩人看笑话了。”
“无妨,人之常情。”看着满脸血痕的林风,青年抬手在腰间摸了摸,摸出一支瓶子丢过去,“拿去,效果不错,免得留下疤痕。”
眼泪咸的,这么哭都不疼吗?
他看着都觉得疼。
屠荣唇瓣翕动嚅嗫数下, 愣是说不出道谢的话。这位大哥哥的确是救了他,也帮他收殓爷奶和阿娘的尸体, 免于曝尸荒野当孤魂野鬼的下场,还将他阿爹尸骨还给了他……
但——
他一脸倔强, 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恩是恩, 仇是仇。他不会对青年生出恨意,但也实在无法去感激一个叛军首领!所幸青年对此并不在意。处理好事情,青年心情好了点儿,上马挥手,带兵返回大营。
行至半路,晨曦渐明。
微暖的光落在脸上,青年遥遥望向大营方向,还有更远处仅剩模糊轮廓的孝城城墙。
幽叹。
日升月落,昼夜交替。
再漆黑的夜也有迎来光明的时候。
但此处人间不同,黑夜始终笼罩人心。
青年对着朝阳感慨了会儿,哂笑,扬鞭驾马回程。不出意外,大营门口又碰上那位阴阳怪气的义兄。张口青年外出半夜毫无所获,青年连多余的眼神都懒得施舍。
被如此忽视,义兄心里极不痛快。青年:“义兄对此事如此感兴趣,不如去跟父亲、使者说一说,差事交给你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