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城寨的供水记录、排污管道图纸、历年的火灾报告,到每一宗记录在案的死亡事件,他都不放过。
大部分档案杂乱无章,记录者敷衍了事,同一个地名能有三种不同的拼写,同一个事件的日期能相差数月。
高伯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样子,送来的饭菜却从未断过。
他偶尔会背着手踱步到阅览桌旁,一言不发地看着陈九源面前那堆积如山的故纸堆——
看着这个年轻人用放大镜逐字逐句地比对、看着他时而皱眉、时而摇头,浑浊的眼中闪过无人察觉的异色却从未开口。
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
陈九源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在这些枯燥、繁琐,甚至前后矛盾的记录中搜寻。
他发现很多报告都提过城寨地下水质的异常,结论却五花八门。
有的归咎于矿物污染、有的认为是生活排污、有的甚至荒谬地归结于「华人不良的生活习惯」.......
可却始终没有一个统一的定论。
到了第三天深夜,陈九源已经心力交瘁。
他双眼布满血丝,眼前的字迹开始模糊重叠,尼古丁也无法再刺激他疲惫的神经。
他面前摊开的是一份光绪三十二年、由一名英籍卫生官撰写的《城寨传染疫情调查报告》,纸张泛黄发脆,字迹是优雅的英文手写体。
他已经看过三遍,大多是关于隔离病患、消毒水源等常规操作的记录。
就在他准备放弃,趴在桌上睡去时,其中一段被他忽略的描述再次顽固地跳入他的视线:
「……疫情爆发点集中于『一线天』水道周边,该区域卫生状况最为恶劣。经初步化验,该区域水体样本检测出一种未知污染物。在显微镜下,它呈现为……非细菌性胶状聚合体(non-bacterial gelatinous aggregates),对石灰与强光反应剧烈……」
「胶状聚合体……」陈九源的呼吸微微一顿。
这个词触动他前世的记忆,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困在迷宫里的人,明明看到了出口的微光,却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
线索,似乎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