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觉得,如果他再次见到陆离,一定会从头到尾将他笑话一通,再不济也会含讽带刺地嘲弄他几句。
遇到姜君珏这个苟且偷生的已死之人后,他大抵也该顺势嘲讽一番九州和听风的徇私枉法、宽以律己。
但事实是,他当时没有生出任何再遇故人的惊讶和与生俱来的恶意,对方同样没有表现出任何遇到熟人时应该流露的神态举止。
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和平日里吃饭喝水没什幺区别,好像所有人都对未来的事早有预料,觉得从来就该是这样。
不仅是他,林辰的状态也不是很对。
以齐斯对林辰的了解,这家伙虽然经过不少历练,比在《玫瑰庄园》那会儿沉稳多了,但远达不到波澜不惊的程度。
在从楚依凝留下的日记中看到「林决」这个名字后,林辰正常的第一反应肯定是大惊小怪地分析来分析去,发表一系列不着边际的感慨。
——绝不会像现在这样,面不改色地坦然接受「林决曾经进过最终副本」这个设定。
齐斯隐隐有一种感觉,自从来到香格里拉后,所有人的情绪都被削弱了,或者说——变得迟钝了。
就好像从心到大脑都被雪山寒冷的空气席卷,冷凝后覆盖上一层薄霜,纯净、茫然而空空荡荡。
这大概率不是副本自身的机制,毕竟从楚依凝的日记看,那姑娘情感丰富得很。
所以……到底是哪个环节发生了变数呢?
「是什幺嘎巴拉
「一颗死人头骷髅
「瓦斯达颜是大肠……」
窗外,环绕着整座客栈的圣歌唱完了一遍,又以同样的音色从头开始。
也许是因为耳朵熟悉了旋律和歌词,这遍的圣歌听起来更清晰了,好像就贴着窗户,在一步之遥外响起。
齐斯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透过几乎从天花板开到地面的窗户,看到一道道人影密密麻麻地站立在雪山上,整齐肃穆得像是墓葬坑里的陶俑。
这些人没有皮肤,血淋淋的皮肉裸露在外,模糊溃烂的脸上,布满血丝的眼珠从眼窟窿里瞪出,齐刷刷地注视着齐斯。
他们似乎是从冰层下爬出来的,外皮上沾了一层冰碴子,凝结了血珠后呈现淡粉色,在血色的月光下晶莹剔透。
齐斯看了一会儿,只觉得自己的皮肤也泛起痛痒的通感,好像有冰凌从皮层下生出。
他翻了个身背对窗户,不再看窗外,那麻痒的感觉才渐渐消歇。
睡在靠门一侧的林辰抱着被子一角,双目紧闭,还时不时咂两下嘴,睡得格外香甜。
他不曾知晓窗外的状况,自然也不曾受到异状的影响,让齐斯没来由地想到《玫瑰庄园》那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