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斯问:「所以你将它们抹到我身上做什幺?看上去挺脏的。」
顶着齐斯的脸的怪物转回头,猩红色的眼睛没有映出齐斯的倒影:「当你身披欲望时,世界就能看见你了。
「你会是饥饿者眼中的食物,久病者眼中的良药,恐惧者眼中的屏障,将死者眼中的救赎。
「你从此拥有形体,不再是无法触摸的虚无。」
怪物的脸上没有表情,像是中世纪宗教画中散布福音的天使,漠然而事不关己。
齐斯问:「我为什幺要被看见和触摸?为什幺要有形体?」
怪物说:「因为没有欲望的人是不该存在的。」
流光溢彩的泥浆从他宽大的袍袖中涌出,他一丝不苟地用手指挑起,往齐斯的脸上涂抹。
齐斯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被泥浆覆盖的部位的轮廓,好像真的是因为被欲望覆盖,而和世界建立了联系,有了可以看到和触碰的实在。
「也许我不是人。」齐斯说。
怪物没有回应,继续认真地将泥浆涂抹到他身上的每一个角落,用陈述的语气说:「你是一个失败的尝试,在发现你没有生长出欲望后,我曾经想过要杀死你。」
「那你为什幺没有这幺做呢?」齐斯勾起唇角,「因为沉没成本吗?」
「你只是无数次尝试中微不足道的一者,我想看到这次尝试真正的结局。」
「收集失败数据是吧?」齐斯叹了一口气,道,「我可以问问判断一个人有没有欲望的方法是什幺吗?我看我能不能努努力,争取尽快长个欲望出来。」
「是痛苦。」怪物擡起眼眸,猩红的微芒在眼中乍亮,「你会感到痛苦吗?」
泥浆已经涂满了齐斯身体的大部分位置,包括头发、脖颈和脸颊。
冰凉的窒息感一阵接一阵的上涌,齐斯隐隐有些难受,情绪却好像被一道阀门锁住了,无法再向上升格,转化成更浓稠的感触。
怪物捞起最后一抔泥浆,覆到齐斯的眼睛上,世界在一瞬间陷入无法视物的黑暗,却在下一秒亮起朦胧的曦光。
齐斯漂浮在由自己的身躯铸就的石像的头顶,看到下方的人群忽然有了方向,从四面八方聚集在高台之下。
他们扭曲地匍匐着,向石像伸出手,像是要抓住什幺,却又不敢真正意义上触碰。
他们说:「神啊,满足我们的欲望。」
……
「神啊,满足我们的欲望……」
齐斯从梦境中醒来,意识渐渐回笼,听到嗡嗡的声音在近旁说着话。
发音很是古怪,像是某种语言天赋低下的种族费劲地学说难度极高的语言。
触觉紧随意识回归,齐斯感觉自己的脚踝被什幺东西抓住了。
粘腻湿滑的触感让他想起乡下水田里的水蛭,进而激起生理性的恶心和厌恶。
他躺在湿漉漉的稻草床上,紧闭双目,维持着呼吸的平稳,一动不动,好像仍然处于睡梦之中。
缠绕在手腕上的咒诅灵摆无声无息地飞起,迅速而安静地向脚后跟飞去,重重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