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所在的那个时空,作为老师的梅狄娜女士是无解的存在,考虑到『梅狄娜』是这个家族共用的名字,我倾向于认为,杀死作为导游的梅狄娜女士同样可以完成任务。」
自常胥把齐斯从坟墓里挖出来后,说梦便将两人在纪念馆获得的线索告知了齐斯,相应的,齐斯也告诉了他俩一些重要信息。
两个时空的线索至此交汇,描摹勾勒出世界观的全貌。
齐斯在硬板凳上坐了一会儿,只觉得全身酸痛,索性将上半身全趴到桌面上,有气无力地说了下去:「两百年前,外来者殖民这片土地,带来的病菌使得原住民的部落爆发瘟疫。病菌在一次次传染中发生了变化,从原先的只传染原住民,到后来的可以通过特定方式感染外来者,这种病被称为『失眠症』。」
「原住民由于较早被感染,亦或者别的什幺原因,疑似拥有一套应对『失眠症』的方法,可能因为太过匪夷所思,而被外来者认为是一种巫术。『失眠症』本身也由于传染方式难以启齿,而被外来者冠以『原住民的诅咒』的恶名。」
「后来,原住民爱心基金会建立了红枫叶寄宿学校,收容原住民孩童,教授他们外来者的语言和历史,希望从文化层面灭绝他们的种族。托尔森和梅狄娜女士就属于这一派。其中,梅狄娜女士大概率还以为自己是忍辱负重的救主,是在拯救那些原住民孩童……」
说到这儿,齐斯轻笑一声,咂摸起了常胥找到的那几句似是而非的句子:「『生存在任何时候都是第一位的』『信仰、文字和语言从来没有想像中的那幺重要』『巫术和神明无法拯救我们』,啧,正经人谁写日记啊,连自己的部族有没有巫术都搞不清楚,很难说不是在自欺欺人、自我感动呢。」
常胥听了一会儿,提出质疑:「如果梅狄娜女士真以为自己是在做好事,为什幺还要残酷地对待原住民孩童呢?」
「谁跟你说只有两个梅狄娜女士了?谁说这个副本只有两个空间?」
齐斯将额头贴上桌面,汲取于事无补的凉意,声音带上了鼻音:「老式水龙头的普及是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红枫叶寄宿学校的初建是在十九世纪,在最早那位梅狄娜女士所在的时空,食堂里那一排水龙头却是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样式;我在禁闭室里穿上的校服没有校徽,穿过枫林后,胸前却多出了校徽和编号,基本可以说是明示了,我在不知不觉间陷入了幻觉……」
他看了眼自己掌心用黑笔写着的「遗忘」二字,从道具栏里调出登山包,拉开拉链,取出一张张写满了字的白纸。
他一边看着白纸上的记录,一边分析:「6月1日,原住民孩童被带出学校,关进一个浴室接受『洗礼』,如果当时的我判断无误,那个浴室和我在红枫叶寄宿学校中见到的浴室一模一样,而根据寄宿学校改建的纪念馆中,却没有对应的地方存在。」
「关于『失眠症』的记录中有这样一句:『他们好像约好了一样,各自幻觉的内容都能进行很好的连接,群体幻觉呈现一种缜密的逻辑性,在学校的地界上构造出了一所新的学校。』基本可以推知,我看到的寄宿学校是孩子们构筑的群体幻觉。」
「我所在的那个时空的时间线从6月1日开始,档案室中却存在6月1日至6月8日的完整记录,说明那个时空已经是过去式。百年间,失眠症从未消失,寄宿学校也依旧存在,最初的死亡过后,又一届寄宿学校中的学生——也就是我们玩家——构建出了属于过去的情景。」
齐斯拿出一张空白的纸,放在桌上,用笔在上面画了三个圈,分别写下「19世纪」「20世纪」「21世纪」三个字样。
「你们所在的纪念馆位于21世纪的时间线,我们刚进副本的初始场景位于20世纪,那时的我们扮演的角色应该就已经染上不同程度的『失眠症』了。后来,我们在不知不觉间陷入幻觉,进入『19世纪』的时间线。幻觉的基础是想像,我们看到的那个梅狄娜女士的表现,大概率只是20世纪的梅狄娜女士的投射。」
说梦叼着没有点着的香烟,眉头紧皱:「你说——幻觉的内容为什幺会是过去的红枫叶寄宿学校?正常来讲,那些孩子不应该知道一百年前的事啊……」
「目前还缺少一部分线索,但我可以说一下我的猜测。」齐斯垂下眼,语气坦然,「小孩子天然会撒谎,只需要略加引导,大脑就会根据想像力构建出自洽的逻辑。我怀疑,我们扮演的那些孩童被诱导了,有人希望藉助孩童的眼睛看到过去的事。」
「巴伦那一派曾经试图通过原住民找到治疗失眠症的方法,可惜记载了原住民知识的文献被托尔森一把火烧尽了。虽然有一些旁人抄录的只言片语留下,但由于原住民语言文字的特殊性,外来者无法还原出一模一样的载体,自然无法知道上面的配方的真义。那如果有一种办法,可以让人回到文献被烧毁之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