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后退的瞬间,那消退的清明认知如同潮水般迅速回归,成年人的意志再次主导了这具幼小身体。
那些刚刚露出獠牙的「亲人」们动作一滞,脸上再次闪过悻悻然和无趣,不甘地缩回了阴影之中。
这时,那一直背对着他的怪脸人,发出了声音,那声音依旧是万千声线的叠加,扭曲而嗡鸣:「不错————」
「你这一次,走到了我十步之内。」
说着,怪脸人缓缓转过身来。那七个漆黑的孔洞仿佛深渊,凝视着钟镇野。
「没想到,这幺短的时间里,不仅痴骸」注意到了你,连妄瞳」、哀伶」、嗔烬」也将目光投注于你————」
「你有资格,向我提出三个问题了。」
钟镇野心中剧震!痴骸?妄瞳?哀伶?嗔烬?这些名字————是掌握着诡怨回廊的七命主!
他下意识就想脱口而出:你是惧吗?
但话到嘴边,又被他死死咽了回去,对方只给三个问题,每一个都至关重要,绝不能浪费在这种或许可以自己求证的事情上!
紧接着,两个压抑了许久许久的问题如同火山般在他脑海喷涌:我弟弟在哪?!真的是他屠杀了我全族吗?!
但他依然没有立即问出。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眉头紧锁,飞速权衡着,这三个问题的机会太过珍贵,必须用在最关键的地方,必须能带来最大化的信息收益!
怪脸人似乎看穿了他的挣扎,发出略带讥嘲笑意的嗡鸣:「你的时间不多,不要婆婆妈妈。」
钟镇野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锐利如刀,他做出了决断,提出了第一个问题:「我是在《怨仙》副本中,被栾大的怨念送入这个梦境的,这个梦,能怎幺帮助我通关当前的副本?」
他选择先解决眼前的危机。
怪脸人微微颔首,七个孔洞仿佛在缓缓旋转,声音无悲无喜:「怨仙计划,与你家族有关,亦与诡怨回廊」游戏的诞生根源有关。」
「在你被送入此地的同时,栾大的那缕残存怨念,也一同抵达了这里,只是,你看不见它罢了。」
「而它既已至此,你要做的事,便已完成。它已经看到了它想看到的,知晓了它想知晓的结局。」
「你梦醒之际,便是栾大怨念彻底消散之时。」
钟镇野闻言一惊!
就这幺简单?只是被拉入这个梦,栾大的怨念就自己看完戏散场了?
不知为何,尽管不认识对方,尽管对方形态诡异,钟镇野却从灵魂深处生出一种毫无理由、却又无比坚定的信任—它说的是真相。
因此,尽管心中有疑惑,但钟镇野反而心中稍稍一松,这意味着他节省下了一个问题,可以追问真正关乎自身的秘密了!
他迅速调整情绪,压下翻腾的心绪,问出了那个压抑在他心底最深处的第二个问题,声音因紧张而微微沙哑:「真的是我弟弟————杀死了我全族的人吗?」
这个问题问出的瞬间——
周围所有的「亲人」,无论是溪边的三姑、树上的六舅妈、身后的二叔公、
坟头的大表姐、还是远处的七姨婆————他们所有的动作瞬间停滞!
紧接着,一股滔天的怨毒、痛苦、不甘的情绪如同实质的海啸般从它们身上爆发出来!
无数双眼睛猛地盯向钟镇野,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与冰冷的杀意,它们无声地嘶嚎着,以一种极其缓慢却无比坚定的速度,再次从四面八方向着钟镇野逼近,带来令人室息的恐怖压力!
怪脸人似乎完全不受影响,平静地回答,声音穿透那恐怖的怨念:「是的。」
「你弟弟,就是杀死你全族的人。」
「那一天,你所见到的每一个死去的亲人,都是他亲手所杀。」
「没有例外。」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从这神秘存在口中得到确认,钟镇野依旧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般的震撼与冰冷,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小时候就丢失过部分记忆,全族惨案后更是患上了严重的「疯病」,见血或剧烈运动便会引发恐怖的杀戮冲动,进入诡怨回廊后,这症状更是化为了实质的杀意力量。
他内心深处一直埋藏着一个可怕的自我怀疑一—那个屠杀全族的凶手,会不会其实是失控的自己?弟弟反而是因为恐惧而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