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慧智端着一碗清水回来,也听到了慧明的梦话,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复杂的情绪,低声道:“唉……慧明师兄……也是个苦命人啊……”
慧空下意识地接话:“我……我听说过,慧明师兄他……是因为妻子不幸遭遇车祸去世,才万念俱灰,来此剃度的?”
“是啊……”慧智将水碗放在一旁,坐在床边,看着昏迷的慧明,眼神中流露出真正的惋惜,“慧明师兄……他和方丈的感情极好。你可能不知道,慧明师兄他在佛法上的悟性极高,是师父近年来最看好的弟子之一。”
似乎是为了转移话题,也或许是想让慧空了解另一面的慧明,慧智开始详细叙述起来:“你可知道,慧明师兄刚入寺半年,就能将《金刚经》倒背如流,并非死记硬背,而是真正能理解‘凡所有相,皆是虚妄’的深意,曾在佛辩中让几位挂单的老僧都哑口无言。”
“他还精通梵文,能直接阅读许多失传的古印度佛经原典,对‘唯识’、‘中观’的理解,连师父都称赞有加,说他‘颇有慧根,见解独到’。”
“这么厉害?”慧空没想到慧明竟然还那么厉害,难怪感觉他好像在二代慧字辈的弟子里,很受尊敬的样子。
“寺里以前有本残破的《楞严咒》注疏,里面有许多疑难之处,都是慧明师兄呕心沥血,查阅大量典籍,最终补全并做出了精妙的阐释。他那本手写的注疏,现在还在藏经阁里,被很多师弟争相传抄学习……”
慧智娓娓道来,描绘出一个才华横溢、精进聪慧的僧人形象,这与慧空平日里见到那个沉默寡言的慧明,乃至昨夜那个井边蜕皮的恐怖存在,形成了极其强烈的、令人眩晕的割裂感。
慧空听着,不禁有些出神,下意识地问:“那……慧智师兄,您又是为什么……来到兰若寺出家的呢?”
慧智闻言,脸上的感慨顿时化为一丝苦涩,他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讪笑道:“我啊?我可没慧明师兄那么高的境界和悟性。我当初……就是一个纯粹的俗人,在港岛做点小生意,结果投资失败,欠了一屁股债,老婆也跟人跑了,走投无路,觉得人生无望,才跑到这山上来,想着青灯古佛了此残生罢了……比不上慧明师兄,他是真看破了,我是……没路走了。”
就在这时,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年轻的僧人探头进来。
“慧远师弟?”慧智回过头看向那僧人,问:“你怎么来了?”
“慧智师兄,慧空师兄,”慧远小声打招呼,“我……我听到这边有动静,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慧明师兄他怎么了?”
慧智叹了口气:“没事,慧明师兄只是悲痛过度,晕过去了,休息一下就好。”
慧远这才小心翼翼地走进来,面露关切地看了看昏迷的慧明。
慧智像是想起了什么,对慧空介绍道:“慧空,这位慧远师弟,他是仅仅比你早十天剃度入寺的,你们算是同一期的师兄弟。”
慧空连忙对慧远合十行礼,慧远也赶紧还礼。
他对慧远有一点印象,他似乎性格内向,很少和周围的僧人交流。
慧智又问慧远:“外面法事还在进行,你怎么跑这边来了?”
慧远脸上露出一丝困惑和不安,压低声音说:“慧智师兄,我是想来看看有没有能搭把手的地方。另外……今天寺里又来了好几批新的香客,说是听闻方丈圆寂,特来哀悼的。但是……但是我感觉那些人……有点奇怪。”
“奇怪?怎么奇怪了?”慧空好奇地问。
慧远努力组织着语言:“就是……他们虽然也穿着素服,表情也很哀伤,但他们的眼神,总感觉不像是一般的善信。好像总是在偷偷打量寺里的环境,打量我们这些僧人……总之,感觉挺别扭的,让我心里有点发毛。”
慧智听了,眉头也微微皱起,拍了拍慧远的肩膀:“好了,我知道了。可能是你太敏感了。如今寺里人多眼杂,什么样的人都有。你做好自己的本分事就好,别多想,也别多打听,明白吗?”
慧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眼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