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强压下不适,声音有些发颤地问:“宁……宁施主,你中午……没去斋堂用饭?”
“哦,没去。”宁采臣随口答道,“复习到了关键地方,懒得走动,就泡了碗面应付了一下。怎么了?斋堂今天伙食不好吗?”
慧空顿时松了口气,幸好他没去西。他几乎不敢想象,如果宁采臣也看到了,会是什么反应。
他走到自己的床边坐下,目光扫过宁采臣摊开的书本,心里却乱糟糟的,慧明的话和斋堂的画面交替闪现。他需要倾诉,需要找一个“正常”的人来验证或者说排解一下内心的惊涛骇浪。
“宁施主,”他犹豫地开口,“你……你怎么看所谓的‘魔障’?”
宁采臣从书本里抬起头,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魔障?什么意思?是佛教里的那种……心魔吗?阻碍修行的东西?”
“嗯……差不多吧。”慧空含糊地应道,他无法解释慧明的那套扭曲的说辞,“就是指……一些看起来非常真实,但可能会迷惑人、让人产生恐惧和错觉的东西。”
宁采臣放下笔,似乎显得颇有兴趣:“你们佛家从修行角度解释,称之为魔障,是修行不够,心志不坚的表现,需要靠佛法来破除。从哲学的角度来说,或许有另一番解释。”
“哲学?”
“譬如,哲学上的唯心,唯物,不是一般人所想的,无神论和有神论那么简单。更进一步是说……”
“意识决定物质,或者物质决定意识?”
“或者说更深一层……人类观察到的一切唯物现象,是否就是世界的全部呢?”
宁采臣带着书卷气的讨论,奇异地让慧空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
他甚至和宁采臣探讨了几句“相由心生”和心理学认知理论之间的模糊关联。
然而,聊得越深,慧空心底那份寒意就越重。
目前已知的理论无法解释为什么所有师兄都集体“认知偏差”,无法解释那如此真实具体的触感和腥味,更无法解释慧明那番关于“污染”和“规则”的骇人耳语。
沉默了片刻,一个疯狂的念头突然从慧空脑海升腾而起
他猛地抓住宁采臣的胳膊,说道:“宁施主!反正……反正你暂时也不打算走,对不对?你……你干脆帮我一个忙好不好?我们一起……一起仔细探索一下这所寺庙!我想找出路,我想找机会逃出去!我一个人……我做不到,我快疯了!”
宁采臣被他突如其来的激动和抓握弄得一愣,镜片后的眼睛眨了眨,似乎有些惊讶,但并没有立刻拒绝,反而露出了几分好奇和探究的神色:“探索寺庙?逃出去?慧空师父,你……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慧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用力点头:“你还记得……那十条寺规吗?”
“当然,我都背下来了。”
慧空深吸一口气,从枕下摸出那张已经被他揉皱的、写着十条规则的纸,铺在两人中间的小桌上。
“我们一起,一条一条地仔细研究。”慧空的手指有些发抖,点指着规则,“这里面……一定藏着寺庙背后秘密的线索,或者至少是保护我们自己的方法!”
他的目光扫过规则,忽然停留在第五条上——“寺内僧人皆穿灰袍。若遇见穿白袍的僧人,可向其问路,但不要跟随。若遇见穿黑袍的僧人,切勿与其对视。若对方先向你行礼,请立刻跪下,并声称自己已死。”
他猛地想起那晚和宁采臣一起看到的那个诡异黑袍僧影,于是抬起头,紧紧盯着宁采臣,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在耳语:“宁施主,规则里提到了灰袍、白袍、黑袍。我们那天晚上,一起看到了一个黑袍的……东西。那之后,你还在这寺里……看到过穿白袍的僧人吗?”
宁采臣闻言,皱起眉头,认真地回想起来,然后缓缓地、清晰地摇了摇头:“白袍的?这倒是……从没看到过。”
“这样啊。那先讨论一下黑袍僧人吧。我们那天……”慧空走到窗前,打开窗户,说:“就在你住的地方看到了黑袍……”
窗外,一个黑袍僧人正静静伫立着,浑浊的眼睛,正死死凝视着慧空和宁采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