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心愿誓言,与她后来所做之事一比,讽刺得可笑。
她知道巢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从一个令她深恶痛绝、恨不得从未接触过的恶魔,渐渐变成她在世界上最后一点希望的。
是在医生叫他们两人进去,看达米安最后一眼的时候。
“什么意思?什么叫最后一眼?”
她站在床边,怒视着围绕在她身边的每一个人,包括凯罗南。她指着机器屏幕上的心电图,浑身都在发颤,那一瞬间,几乎确信全世界都在对她说谎。“达米安不是还有心跳吗?你们不应该继续抢救才对吗?”
医生显然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他的态度恰到好处,言辞也温和委婉,但是意思依旧传达到了:那是机器在催动着达米安的心脏,一下一下地跳。
达米安已经脑死亡了。这就是医学上对死亡的最终定义。
“不必马上决定关闭生命支持系统,”医生最后说,“你们完全可以多陪他一会儿……”
只要切掉机器,他就会彻底变成一具尸体。
他会永远从她的生命里灰暗沉默下去;她这一生,再也看不见她用性命和血肉创造养育出来的孩子,那一个原本正在蓬勃长大、充满热情的孩子。
她的孩子。
“我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海珀听见自己说。“你们都出去,我要跟他单独待一会儿。”
所有人,甚至包括凯罗南,都被她从房间里赶了出去。平日不怎么好说话的丈夫,这次只是稍示异议,就顺从了她的意见——海珀与他同床共枕二十年,几乎本能地察觉到了,他在愧疚。
……真有意思。
海珀坐在达米安身边,看着他熟睡的脸,一点点将他的金发轻轻理顺。
“达米安好厉害啊,”
她用一种十二岁达米安听了会害羞的语气,把他当成一个小宝宝似的,柔声说:“我就知道你是个了不起的孩子。你知道吗,你有的是世界上最顶级的通路……吓不吓人?你爸爸也好,外面的猎人也好,谁都比不过你。妈妈好为你骄傲。如果你活下来,你还会发现,你变成了一个什么游戏的选手……你不是很喜欢打游戏吗?”
海珀将脸埋在达米安的肩颈之间,眼泪打湿了他的衣服,和他没来及剪短的柔软头发。
她依靠着儿子,低声说:“这么棒的通路,你已经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了。接下来,可不可以再让妈妈吃一惊?因为妈妈不想让你走。”
她等待一会儿,隐隐期盼着一个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奇迹;但达米安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你看,你的心脏一直在跳。每跳一下,它就会泵出鲜血,从血管里输送到全身……你的每个细胞,都因此而活着。可是他们却说,你死了。”
海珀不得不停下来,缓了好一会儿。
她重新喘平气息后,极小心地把达米安一侧肩膀轻轻抬起,露出了他的后背。她弯下腰,用牙咬住衣服,口手并用,撕下来了一块衣料。
海珀等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