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句话的工夫,居民腿骨已经像开玩笑一样,又层层合拢复原了。等它终于平复好情绪,再次站起身时,司机尸体好像披风一样,软软搭在它后背上。
它先朝韩六月离去的方向“看”了几秒,随后忽然一转身,又走向旁边的suv。
柴司退开两步,摸了摸裤兜,车钥匙还在。
既然还在,那就随它去好了,就是把车给重新打成钢水,它也不能——咦?
柴司一愣。
这一次,居民反而打开了后座车门。
后座有什么?不就是两个差点被它打成肉葵的保镖尸体么?
居民伸长一条胳膊,遥遥指着柴司,仿佛在说“你不许过来”,另一只手从后座上拽下来了一具尸体。
背上有一个还不够?还要再抱一个?
在柴司大惑不解的目光下,居民扬起一只手,二三十根手指从空气里摇摇摆摆,仿佛无数温柔柳叶,轻轻划向了尸体的脖子。
脖子好像受了热的黄油,登时顺滑地一挣,从身躯上脱开了;人头骨碌碌一转,正好与柴司四目相对。
地上那一张陌生的男人面孔,很快就被两只手抱住了。
居民将人头举起来,掂量几下,开始将它往自己脖子上的黑雾中送。
……等等。
什么意思?
难道丢了一个脑子不要紧,再安上一个新的就行?
柴司不懂,它究竟是在异想天开、滥竽充数,还是真有什么人类想不到的手段——但是,只要是居民想做的事,他就不能让它成功。
他紧攥着t字杆,猱身向居民扑去,一块块肌肉被力量紧绷成了铁;他有把握,只要一击,他就能将那颗人头打飞打烂,让居民利用不了它。
柴司意识到自己上当的时候,已晚了一步。
他一直紧盯着居民双手和人头,或许是他大意了。
但是柴司与它缠斗这么久,确实万万没有想到,居民身上还有他没见过的新东西。
就在他扑近居民,高扬起手臂,一击还未落下时,居民那一双高高插进胸口里的大腿之间,蓦然弹射出了一条长长肉影,正好击进了柴司的肋骨里。
他甚至连一声都发不出来。
烟一样炸开的金亮痛苦,转瞬之间,就消寂在一片黑暗里。
柴司只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正往下跌去,不断坠落,没有尽头,仿佛死亡就是一场永远看不见尽头的沉沦。
直到他后脑勺狠狠砸在地上,砸得他一声痛哼;破碎得像雪片雨点一样的神智,才重新纷纷扬扬落进了脑海里。
……居民假如可以笑,大概会嘻嘻一笑吧。
它一扬手,把手中人头抛向一边,人头落地,骨碌碌滚远了。
柴司感觉到,自己好像正在低低呻吟,却不确定。他挣扎着,以手肘勉强撑起身子,一点一点抬起头。
视野好像被人按进了水里,含混,昏暗,摇荡不定。
居民两腿之间,此刻又垂下来了第三条手臂——确实是手臂,白白肥肥,握着个拳头。
柴司看清楚第三条手臂的时候,居民察觉到他的目光,竟突然忸怩羞涩起来了。
它扭过身体,两条腿绞在一起,紧紧遮着第三条手臂,仿佛不许柴司多看——等它再转过身时,第三条手臂已重新缩回了胸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