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逃了,居民就会幡然悔悟,重新回巢穴里去吗?
居民又朝柴司迈出了一步——插在胸口里的大腿,摇晃著往下一沉,“哗啦”一声,一脚踩在雨水里。
眼前这一个suv司机,从任何角度来说,都不能被称之为人了。
司机原本的头,被一团黑雾取代了,从黑雾中,又爬出了另一具好像是把无数人类部位隨便拼凑在一起的身体——一只手上,接了二三十根手指;另一只手上,却厚厚迭著四五个手掌心。
居民胸口里的骨头太多了,密密麻麻、纵横交叉,从深褐色油润皮肤下顶出了无数曲折形状。它此刻朝柴司走来的腿上,挤著不知多少大小不一的膝盖,紧密地挨在一起,仿佛一大捧盛开的肉骨。
身体已经有两具了,头却一个都没有。
居民整个身体都钻进了人世,唯独头还陷在黑雾里。
当它拖著脚,迎著子弹,朝柴司一步步走来的时候,司机的身体也被拽得踉踉蹌蹌,跟著它一起走——简直像是有人用两具无头的身体,搭出了一支圆规。
一颗子弹贴著柴司激划而过,正打在居民胸骨上,打得它往后一仰;从柴司面前倒退开两步。子弹微微陷进骨皮之间,就再钻不进去了,迅速变成了落向雨地的又一份徒劳。
“柴司哥!”
韩六月一把抓住柴司的胳膊,將他拽得一趔趄,这才把他的心神叫了回来——“那是我最后一颗子弹了,我们必须马上走。”
柴司仍带著几分恍惚,朝她身后看了一眼。
从另一辆suv上走下来的司机,倒没有拖著一具居民身体。
或许知道只打居民也没有用;韩六月刚才往司机本人的胸口上开了不知多少枪,此刻他胸口上一片血肉糊烂,几乎能透过胸上血洞,看见身后的马路。
但即使遭了这么多枪,人早死无疑了,第二个suv司机却依然直直站在马路上。
他也同样没了头,脖子上也同样是一团黑雾。
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第二个司机脖子上的黑雾,正在逐渐消散,此刻已经消得差不多乾净了——只剩下一个光滑灰白的大脑,端坐在他的脖子茬口上。
此时那大脑正一点点转过来,转向二人,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大脑的缝隙沟壑里窥视著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