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府太蓝·榛子
如今回忆起来,自己十七岁那一年,完全就是一场噩梦。
欸,这种说法老气横秋的,好像他现在年纪很大似的——其实十七岁也不过是两年之前的事。
只是府太蓝回忆起自己这短短一生时,有时很难相信,在经歷了这么多噩梦、生死、背叛与和解之后,他才仅有十九岁。
……好像要先把別人一辈子也受不完的折磨受完,他的人生才能真正开始一样。
儘管府太蓝有时也会恍惚:属於他的人生当真开始了吗?
几乎像是……几乎像是有人在骗他一样。
。
府汉从死刑边缘被救回来,也没法再逼他继续进巢穴了;很难想像,他竟然也有不好意思再说出口的话。
因为杀人案的余波影响,他不敢再继续住在黑摩尔市了,乾脆搬去了一个號称是度假天堂的海岛——他说,自己以后要替府太蓝保管打理財產,要好好投资,把儿子的钱翻个几番。
那个银行帐號,府太蓝一开始还能登录得上去,但从前两个月起,就总显示他的密码不正確了。
府太蓝连问都没有问。
他从来没有產生过“事情可能不会这样发展”的天真幻想,所以毫不意外。他自己仍有一点单独收起来的存款,堪以生活,可以了。
知道府汉存在於世界遥远一角,手上有钱,无人要杀他——这一点本身,简直就像是在做梦一样了。
他生怕自己多联繫父亲几回,会把府汉重新召回进自己的生命里——不,府太蓝甚至不敢多想;他怕连想多了,府汉都会重新现形。
这倒並不是说,府太蓝如今过得很好。
虽然也不是不好吧。
每天睁开眼睛时,他会躺在床上,怔怔地发一会儿呆。
每一天,他选择去什么地方,不去什么地方,做什么事,吃什么东西……都没所谓。没有任何影响。
世上没有人会看看表,然后打电话给他,骂他迟到了;没有人会提醒他,他还有承诺要完成……更没有人会惦记著找他报仇,或者谢谢他的举手之劳。
一天里,原来有这么多时间。
他想怎么过,都与世界无关。
府太蓝以为自己不做猎人之后,就会有一种又陌生、又普通、又有趣的日常,在他面前展开——他没想到,看见的是一日又一日从床上坐起来之后,小公寓里的荒芜与空白。
不需要赚钱了,不需要进巢穴了,不需要吸菸卷麻木神经了……
他却茫茫然地,不知所措。
府太蓝从床边站起身,把睡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