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籍对司马光这份沉着冷静的态度颇为满意,道:“麟州所请,筑堡屯兵,看似是积极的防御进取之策,若能成功,确可保一方安宁,功在长远.….……然则,边陲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奏疏中所言地形、敌情,是否尽实?是否有瞒报、漏报之虞?所选堡址是否真乃形胜之地,足以扼守要冲?尤其是屈野河西岸的白草坪,地势究竞如何?是否视野开阔,无隐匿大军之险? ”
庞籍的手指,点在了堪舆图上位于横阳堡西南,也就是新堡预设位置的对岸。
屈野河西岸那片名为“白草坪”的开阔地带。
因为横阳堡是靠东依山而建的,而为了控扼住屈野河东岸的狭长沿河走廊,新堡就必须建在靠近屈野河的地方。
而其对岸的“白草坪”是否可能隐藏着夏军伏兵,或存在容易被夏军利用的攻击路径,这些关键信息仅凭一纸文书是根本没法判断的,必须依赖可靠的实地勘察。
毕竟,庞籍作为河东经略使,一旦做出向南筑堡的决定,那就是要为此负主要责任的。
而这些关键信息,庞籍必须要派亲信去勘察,才能根据反馈做出判断。
“如你所言,我军在新堡尚未建成之际,极易遭其突袭,届时非但不能拓土保境,反可能损兵折将。”庞籍顿了顿,目光落在司马光身上:“武戡等人身处其境,或见利而忘害,而此事关系重大,决断需基于确凿无误的实地情报,我思忖再三,唯有派一稳重练达、洞察秋毫之人,亲赴麟州边境,巡视勘察,方能明辨虚实.. .你素来心思缜密,此事我意交由你去办,你可愿往?”
司马光闻言,神色一凛,立即起身,拱手肃然道:“蒙相公信重,委以边事重任,光虽才疏学浅,亦知此事关乎国家边陲安危、将士性命,岂敢有丝毫怠慢?必当竭尽驽钝,亲临边境,详细勘察地形地貌,探明后据实回禀,以供相公明断。”
“很好。”
庞籍颔首,脸上露出欣慰之色,但仍不忘细细叮嘱:“你此行,首要任务便是彻底勘察白草坪,需细察其地势起伏、植被分布,判断能否藏兵,我军若在东岸筑堡,是否会处于其俯冲或夹击之下。其次,勘察麟州所选新堡址的地形、供水、交通情况。最后,亦须留心麟州乃至整个河东路前沿的民生农耕、粮草储备、军队士气、武备整饬等情况,归来后详实报我。”
“谨遵相公指点。”
司马光郑重应诺:“在下定当亲历险隘,细察毫芒,审度地势之利、攻守之便,绝不敢以臆测代替实察,必使相公能据此做出万全之策。”
“嗯,我自然信你。”
庞籍与他说完正事,问道:“对了,最新的邸报看了吗?”
“看了。”
司马光正襟危坐,答道:“邸报上只说因六塔河旧案余波,贾枢相用人不明受了些处分,具体内情尚不清楚,还请相公指点。”
“贾昌朝被贬为权知枢密院事,削去了同平章事的相衔,还需闭门思过百日,表面是因他荐举的大名府通判孙兆牵涉构陷流言,他需承担连带责任,然实则却是与文彦博政争之结果。”
庞籍放下茶盏,说道:“贾昌朝此人,机巧有余而持正不足,与韩琦素来不睦,如今他在枢密院权柄受限或许并非坏事. ... .韩琦为人刚直,通晓边事,在枢密院那边少些掣肘,我们这边或许也更能施展开拳脚。”
庞籍与韩琦关系还是不错的,两人当年在西北前线共事过,都是大宋难得知兵的文臣。
司马光若有所思道:“如此说来,西府格局将有变动,只是贾相经营日久,此番虽受挫,恐不会甘休,日后朝中波澜恐仍难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