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腹躬身道:“他们查遍了府衙档案,问遍了相关官吏,甚至提刑司的人把城内外铁匠铺、货运行都翻了个底朝天,还是一无所获。”
“咱们的手尾,干净得很。”
孙兆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又呷了一口茶,才慢悠悠地道:“年轻人,有点锐气是好的,可惜,不懂得过刚易折的道理...这大名府的水,岂是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御史能瞠明白的?”
他顿了顿,手指在几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然而,一丝极细微的疑虑,如同茶水中未能滤净的微小茶梗,在他心底悄然浮起。
他沉吟片刻,抬眼看向心腹,声音压低了些:“那处. ...没什异常吧?”
心腹立刻会意,凑近一步,语气笃定地回道:“您放心,一切如常,咱们有人日夜盯着,可以说连只陌生的苍蝇都飞不进去。更何况,他们就算想破脑袋,也绝不可能猜到那处去。”
孙兆闻言,缓缓点了点头,对这个说法很是认可。
他重新端起茶盏,将剩余的茶汤一饮而尽,那股温润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心头的阴霾。 “嗯,料他们也查不出什。”
他摆了摆手:“继续盯着便是,有什动静,立刻来报。”
“是。”心腹应声退下。
孙兆独自坐在窗边,神色恢复了之前的从容。
在他看来,陆北顾等人的调查,不过是徒劳无功罢了,最终只会无功而返。
这盘棋,主动权依旧牢牢握在他的手中。
数日后,黄昏。
今天河北起了大风,又下着雨,驿馆廊下只悬着一盏孤灯,在风雨中摇曳不定。
陆北顾正翻阅日间所得的零碎笔录,忽闻走廊处传来一阵压抑的争执声,旋即有提点刑狱司的添差官急促叩门:“陆御史,门外有一人,浑身湿透,说有十万火急之事求见!”
现在为了安全,驿馆二层的警戒,都是由河北提点刑狱司的兵丁接手负责的,几个添差官轮着带队值班。
这样一来,起码他们商量什事情,不用顾虑情报外泄。
不然的话驿馆这些监视他们的人走来走去,连说话都要加小心,实在是太过难受。
陆北顾心下一凛,搁下笔:“让他进来。”
不多时,一名风尘仆仆、穿着粗布衣裳的男子被引了进来,他脸上全是灰,身上带着股牲口棚气息,若不是抹了把脸,陆北顾差点没认出来他。
这是跟在崔台符身边的两个人之一。
而他的草鞋沾满泥泞,显然是冒雨疾奔而至。
此人一进门便扑倒在地,声音颤抖:“陆御史,崔详议可能出事了!”
陆北顾示意添差官关门,沉声道:“慢慢说。”
那人喘匀了气,急声道:“我与同僚前些日子一起随崔详议乔装前来大名府暗中打探消息,同僚负责与崔详议接头,我负责传讯,六日前崔详议尚且依约碰头,可昨天本应碰面,却音讯全无!超过了约定之期,我们又等了半天,不敢再耽 . . .崔详议事先严令,若他逾期不至,必要将此事报于陆御史知晓!同僚不能擅离,我赶紧前来传讯!”
“崔详议最后是去了哪?”陆北顾问道。
“是前往马陵道的猎场探查了。”
“马陵道的猎场?”陆北顾眸光一凝,“可是那个皇家猎场?”
“正是!”乔装的刑部胥吏连连点头,“马陵道猎场范围极大,太宗、真宗皇帝都曾在此行猎。”大名府郊外的马陵道,跟春秋战国时期那场著名的“马陵之战”古战场不是一回事,只是起了这个相同的名字。
而这个地方,是大宋少有的几个皇家猎场之一,级别非常高,哪怕对大名府本地的官员也是不开放的。在贾昌朝执掌大名府之后,便是将此地重新修缮,还把太宗、真宗皇帝遗留下的诗作给刻成了碑。陆北顾站起身,在室内踱了两步。
马陵道皇家猎场,这是禁地。
崔台符竞查到那去了,而且偏偏在此时失年联. . ..这绝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