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陆北顾的《英雄论》【求月票!】

他的目光扫过那篇刚被徐舜卿放到旁边的《英雄论》。

徐舜卿见状,嘴角微不可察地一撇,似有讥誚。

“徐御史书法得顏真卿之骨,確实非同寻常。然而,文中將张元、吴昊比作管仲、韩信,恕陆某不敢苟同。”

陆北顾慢条斯理地研墨,一边给自己构思爭取时间,一边閒谈似地说道:“英雄之论,首重其心,其次其行,最末方是其遇。心不正,则行必诡;行不端,则遇虽奇,亦不过是镜水月。管仲、韩信,其心皆在天下安堵,其行皆在经纬乾坤,故能光耀史册,而非仅以其功绩而论英雄。”

“孔子適楚,孟子游梁,乃为传道授业,明王道於天下,何尝教人背弃父母之邦,以邻邦之刃戕害故国之民?而张元、吴昊为泄私愤,引狼入室,致使西北边陲烽火连年,百姓流离失所徐御史以文辞之美,掩饰不义之实,好比以锦绣覆盖朽木,或许远处观之华丽,近看却难免散发出腐朽之气。”

陆北顾不等对方反驳,突然疾声言道:“至於文中所言『良禽择木』,陆某倒有一问——若人人皆以『择木』为由背弃家国,那么当异日夏国势微之时,徐御史是否也会另择高枝而去?如此往復,天下还有何忠信可言?”

这突施冷箭般的一问直指要害,徐舜卿一时语塞。

杨尧咨忍不住击节叫好:“说得好!陆贤弟此言,方是正理!”

徐舜卿眼见气势被夺,只好冷笑道:“好个大义凛然!既然如此,何不也马上作一篇《英雄论》,让徐某见识见识何谓宋人的『正理』?”

“徐御史既然有意以文会友,陆某自当奉陪。”

陆北顾却已不再看他,手腕悬空,凝神片刻,骤然落笔!

但见笔走龙蛇,墨溅银鉤,一行行挺拔峻洁的行书跃然纸上,竟比平日更多了几分锐利之气。

他写得极快,几乎不加思索,显然胸中已有成竹。

片刻之后,陆北顾掷笔於案,拿起那张素笺,直起身环视眾人,最后目光平静地看向徐舜卿,朗声诵读。

“《英雄论》

盖大丈夫之志,立身必有所守,处世必有所持。守则泰山不移,持则金石不夺,虽顛沛造次,终不叛其道,斯可谓真英雄也。

昔张巡据睢阳孤城,粮尽罗雀,析骸而爨,犹厉声骂贼;顏鲁公举义旗,明知必死,奋髯直斥,挫逆胡之锋。

二公知生之可贵,然寧蹈死而不屈者,所为何哉?英雄之立世,要在守志不移矣!

观夫太公垂钓,非饵直鉤之趣;孔明抱膝,岂耽梁父之吟?穷达有命,遇合有时,才不见用可守时以待天命,不以不遇而易其操。

若夫怀才不遇,便生怨懟,挟外势以覆宗国,引狼烟而祸桑梓,此非英雄,实国贼也。

史册昭昭,可为殷鑑。卫律冠貂珥蝉,终貽犬彘之羞;中行说衣锦食肉,竟受醢菹之戮。纵得一时显贵,终难免剖心之祸、斮脛之诛,岂不惧哉?

故曰:丈夫之气,不因显晦而殊;英雄之志,不为穷达所易。

昔苏武持节北海,矢志不移;范公謫居邓州,忧乐不改。此非外力所夺,非时势所移,乃其志之所存,虽万劫而不灭者也。

嗟尔丈夫,当慎所立!”

陆北顾诵毕,阁中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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