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即將面见那位名动天下的文坛泰斗,陆北顾他抚平衣襟,將腕间的玉竹禪珠调整到显眼的位置,这才迈步走了进去。
那扇敞开的厚重门扉后面,阵阵诱人的香气从楼內飘散出来,混合著浓郁的酒香、炙肉的焦香、蒸腾的点心甜香,还有隱约飘来的脂粉幽香和清雅的薰香,形成一股极具衝击力的气息,就仿佛有魔力一般。
而丝竹管弦之声也更为清晰,间或夹杂著歌妓婉转悠扬的唱曲和宾客的喝彩声。
一层的桌椅几乎座无虚席,跑堂的“过卖”身著青衫,头顶方巾,托著盛满佳肴美酒的朱漆托盘,在桌椅间穿梭如飞。
中央一座精巧的莲台上,几位身著彩衣的歌妓正怀抱琵琶、箜篌,轻启朱唇,唱著时下流行的慢曲,声音婉转,引得周围宾客频频頷首击节。
陆北顾稍微听了听,是柳永的《定风波·自春来惨绿愁红》。
“自春来、惨绿愁红,芳心是事可可。日上梢,鶯穿柳带,犹压香衾臥。
暖酥消、腻云嚲,终日厌厌倦梳裹。无那!恨薄情一去,音书无个。
早知恁么,悔当初、不把雕鞍锁。向鸡窗,只与蛮笺象管,拘束教吟课。
镇相隨、莫拋躲,针线閒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光阴虚过。”
若单是文字铺陈在眼前,並不算极为出彩,但当这首长调慢曲被歌妓唱了出来,咿咿呀呀间,却是不留神就让人醉了魂。
“——可惜生不得见柳永。”陆北顾心中暗嘆了一声。
正所谓“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这位在大宋市井间极具知名度的才子,是三年前离世的,一生科举、仕途皆不得意,但他的名声,却比绝大多数进士都要大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