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被传唤的官吏,在他们的询问下,反覆核对记忆和有限的文书记录,却都无法解释这批怪异工械的来歷。
接著,两人又开始传唤去年参与六塔河工程的工匠,同样进行单独询问。
这些工匠常年与各种工具打交道,对器械形制最为熟悉,然而,当他们看到那些锈鍤时,同样一脸茫然。
“陆御史明鑑。”
一位手上布满老茧的工匠首领肯定地说:“老汉干这行三十多年,河北、京东各路都走过,从未见过这般打造的鍤头。这弧度,这卷边不像是为了好用,倒像是.像是故意做成这样的。”
“会不会是某种地方特有的铸造方法?”崔台符引导性地提问道。
工匠首领摇头否认。
后续的询问也都差不多,几乎所有工匠面对询问都表示,即便有些偏远地区有特殊工艺,也绝无可能批量出现在这等朝廷大工中,且形制如此统一。
询问持续了整整两日。
陆北顾与崔台符轮流问话,细致盘查了可能经手工械的各个环节的官吏、工匠乃至负责仓库保管的人员,共计一百二十余人。
然而,所有人的口供都指向同一个结果。
——无人知晓这批怪异工械从何而来,仿佛它们是凭空出现。
案件的调查,暂时陷入了僵局。
夜色渐深,澶州州衙提供给他们的临时廨署內,烛火把两人的脸映得通红。
陆北顾与崔台符对坐案前,面前摊开著一大摞询问记录和几件作为证物的残破工械。
“所有人都说不知道。”
崔台符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语气中带著困惑:“採买的不知,验收的未见,使用的工匠亦不识。这批东西,难道真是从天而降?”
“从天而降也不是没可能。”
陆北顾喝了口茶提神,然后说道:“有可能是被人故意塞到决口处的。”
“但是这些工械为何这般破旧呢?如果是故意塞的,这种程度的痕跡,也不可能是最近做的吧?而流言,恰恰是最近才传起来的。”
陆北顾凝视著跳跃的烛火,沉默片刻,缓缓道:“那就只能说明有人刻意为之,且手段极为高明,布局了很久,现在才发动。”
崔台符是老刑名了,他看著案上的那些物件,很篤定地下了结论道:“我敢保证,就这种程度的锈蚀,至少得在泥水里泡半年的时间。”
“至少半年前?也就是六塔河工程失败后,正在重修六塔河两侧堤坝,尤其是重点重修西堤的时候?”陆北顾沉思了起来。
根据此前查阅的材料,他了解到。
那时候,六塔河工程的主要负责人李仲昌和李璋都还没有被清算,文彦博和富弼为了自身的利益,努力给他们爭取到了一段时间,让他们儘量修復河堤以减少损失戴罪立功。
而当时李仲昌和李璋也確实是集中了全部的人力、物力,去努力修復六塔河西堤为啥修西堤不修东堤?那当然是因为辽国使团会从西边过来啊!
国际观瞻这块,得重视。
至於东堤这边,则因为冲毁的比西堤严重的多,人力物力也不足,他们知道不可能修得好了,所以只象徵性地派人糊弄了一下。
“——应该去查当时被派到东堤的役夫!”
崔台符跟陆北顾几乎同时想到了这个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