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屈尊纡贵

夕阳欲颓,郓州郊外驿站的土墙,被染成了一片橙红。

几只乌鸦落在一株枯死槐树光秃秃的枝头上,发出嘶哑的啼鸣,更添了几分暮色苍凉之感。驿站那间并不宽敞的上房内,气氛很是压抑。

曾经在禁中权势熏天的大人物,内侍省右班副都知武继隆,此刻正像一头困兽,焦躁地来回踱步。被贬为郓州团练副使的他身着一身青绸便服,早已没了昔日紫袍玉带的赫,但眉宇间那股子戾气却丝毫未减。

“混账东西!”

武继隆猛地停下脚步,抓起桌上那套粗瓷茶碗,狠狠掼在地上,碎片和茶水四溅开来。

“这沱茶也是人喝的?一股子霉味!郓州,郓州!这穷乡僻壤,连口像样的茶水都没有!”这话其实不客观,因为郓州真算不得穷乡僻壤,人口众多就不说了,交通也很发达,其境内不仅有黄河,还有济水这条黄金水道,京东西路和京东东路这两路的货物都会经此运输至东京开封。等到了《水浒传》书的那个时代,郓州还会升格为东平府,成为京东西路的核心。

不过武继隆这时候正在气头上,对什都不满意就是了,连带着对郓州这地方也不待见。

随行的仆役已是吓得噤若寒蝉,缩在墙角,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跟着武继隆从开封出来,往京东西路走的这一路上,这位失了势的都知老爷脾气就一天比一天坏。如今刚过梁山泊,到了郓州州治须城附近,驿站条件稍不如意,便是对他们这帮随从非打即骂。其实也难怪武继隆窝火,从云端跌落泥沼,这般滋味,换谁谁都有心理落差。

“爷您息怒,息怒. ..”

一个年纪长的管事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上前,想要收拾收拾一地狼藉。

“小的这就去让他们换...”

“换?换什换!”武继隆一脚踢开脚边的碎瓷片,声音尖利刺耳,“这鬼地方,能有什好东西?都是麟州那档子破事!黄道元那个蠢货!贪功冒进,害得咱家也跟着吃挂落!”

他越想越气,麟州之战前,他武继隆在禁中运筹帷. ...至少他自己是这认为的。

总之,他好不容易将给他送了一大笔钱的亲信黄道元,推上了“麟府路走马承受公事”的位置,指望着在边事上捞些功劳,巩固圣眷。

谁料黄道元急功近利,一味催战,险些酿成大败。

“他怎就不去死呢?!”

说实在的,若是黄道元战死了,朝廷为了面子好看也不会再追究任何责任了,毕竟人都殉国了,还追究什呢?

可偏偏最终仗是胜了,但黄道元并未如武戡一般殉国,反而被夏军俘虏,他武继隆作为黄道元的荐主,自然难逃干系. .. .这责任黄道元没承担,就只能由他武继隆承担了。

官家震怒之下,一道敕令,他这堂堂内侍省右班副都知,直接被贬为郓州团练副使,交由地方“编管”。

编管!

这二字像两根冰冷的钉子,将他牢牢钉在了耻辱柱上。

这意味着,武继隆虽保有官身,却无实权,行动受限,等同于地方官监管下的囚徒。

离京那日,往日巴结奉承他的内侍们避之唯恐不及,只有府上的几名仆役勉强跟着,真真是树倒猢狲散,人情冷暖,顷刻尝遍。

“好在... .好在..….”武继隆喘着粗气,目光扫过墙角那几个沉甸甸的箱笼,心稍稍安定了几分。

幸好官家没对他赶尽杀绝,并没有下抄家的旨意,而他这些年利用职权在宫内宫外捞的油水,也足够他在郓州这地方靠花钱打点过得不那难受了.. ...府古玩家具之类的大件当然没法搬,但金银细软这些能方便携带的他都带来了。

而且,他心底还存着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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