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明显看到停留在陆之洲嘴角的笑容微微一顿,然后,就这样消失。
在那一刻,陆之洲的整个世界安静下来。
嗡嗡,嗡嗡。
世界喧嚣一片,嘈杂而汹涌,熙熙攘攘的身影、此起彼伏的声响、光怪陆离的灯光和色彩宛若万花筒一般全部交织纠缠,以盛夏暴雨的姿态宣泄而下,一切似乎摁下快进,以十倍速的姿态快速旋转。
然而,在陆之洲的世界里,没有声音,只有斑斓色彩在持续碰撞流动,却万籁俱静,安静得可怕。
陆之洲一愣,他转头看向洛伦佐展露一个笑容,拍拍好友的肩膀,示意不需要担心。
随后,再次看向前方记者,打开肩膀、昂首挺胸,坦然面对风雨,眼前还有如狼似虎的一群家伙正在等待他的反击。
但是,视线余光注意到春风得意的维特尔扬眉吐气朝气蓬勃地进入混合采访区,轻快的脚步难掩雀跃。
一下,陆之洲再次被狠狠击中。
「塞尔吉奥手术出现脑损伤,陷入昏迷。」
这是洛伦佐刚刚悄悄话告诉陆之洲的消息,如同愚人节玩笑一样,没有真实感。
塞尔吉奥—马尔乔内,那位笑容满面指点江山的老人,仅仅几天前依旧和他谈笑风生,就这样陷入昏迷。
毫无征兆,急转直下。
所以,那些传闻并非空穴来风一马尔乔内确实和阿里瓦贝内发生冲突,阿里瓦贝内和维特尔这一周的昂扬斗志恰恰源自于上面的压力,站在悬崖边上不得不破釜沉舟孤注一掷的压力,这才是维特尔今天比赛状态焕然一新的真正原因?
此时此刻,再次看着维特尔意气风发的姿态,错杂情绪一股脑汹涌而上,陆之洲不由愣愣地站在原地。
他必须离开,媒体不重要、梅赛德斯奔驰和汉密尔顿不重要、干秒罚时也不重要,一切都不重要。
他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和空间。
没有停顿,陆之洲转身迈开脚步。
洛伦佐的心脏一沉,没有理会眼前瞠目结舌喧嚣吵闹的记者,快步追了上去。
他知道马尔乔内在陆之洲短短职业生涯里扮演的角色,毫不夸张地说,没有马尔乔内,这短暂的职业生涯也不会存在,几天前米兰医院发生的一切依旧历历在目,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然而现在,前景未卜————
快步上前,洛伦佐却发现前面的陆之洲又停下脚步,站在人来人往的汹涌中心,愣愣地停留在原地,低垂脑袋陷入沉思,似乎被周围的喧嚣淹没吞噬,他连忙追上去,「之洲?」
陆之洲却没有理会,突然转身,径直越过洛伦佐,大步大步走向维特尔一不是汉密尔顿,而是维特尔!
等等,陆之洲准备做什幺,难道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给维特尔一拳吗?那所有媒体应该都会兴奋到脑溢血昏厥!
洛伦佐试图抓住陆之洲的手臂,但还是慢了一拍,眼睁睁地看着陆之洲冲上去,刹那间掐断呼吸。
不止洛伦佐而已,全场记者、围场工作人员、塞恩斯和格罗斯让等等车手全部投来跃跃欲试的目光,人来人往的混合采访区居然匪夷所思地短暂停滞继法国大奖赛颁奖仪式的冲突之后,两位法拉利车手的矛盾终于即将浮出水面?
包括汉密尔顿也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暂时停止采访,转头望了过去。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维特尔背对后面,完全没有注意到,因为记者们压抑不住亢奋的目光转身望过去,这才看到陆之洲。
维特尔的肌肉瞬间紧绷起来,却见那个年轻人在两步远之外的地方停下脚步,他死死盯着那个家伙。
然后,陆之洲举起右手,平伸出来,「精彩的比赛。恭喜!」
空气,一滞——
等等,什幺?陆之洲刚刚说了什幺?
维特尔却反应过来,上周他才嘲讽地调侃了一句,也许他们可以从握手开始,所以眼前这个家伙就主动握手。
这是巧合吗?
众目睽睽之下,维特尔可以感受到全场蜂拥而来的目光,沉甸甸地压在肩膀上,几乎就要烫伤皮肤,尽管维特尔完全不明白陆之洲这是怎幺回事,但他完全没有必要和年轻人计较,大人不记小人过。
维特尔也伸出右手,礼貌性地握手,「精彩的比赛。」
陆之洲眼睛里流露出一抹光芒,「下次,我会更加努力,更进一步,争取和你并肩。」
汉密尔顿:后背全部都是箭矢!嫌我碍事,你不如直接说我名字!
在场全部都是聪明人,虽然陆之洲从头到尾没有正面回应汉密尔顿和梅赛德斯奔驰,但他显然憋着一口气。
并且,不准备低头。
刹那间,全场目光窸窸窣窣地朝着汉密尔顿蜂拥而去。
然而,陆之洲却没有继续停留,再次转身,走向呆若木鸡的洛伦佐,招呼好友,两个人一起返回休息室。
混合采访区里,众人面面相觑,根本不明白怎幺回事,但也仅仅只是一小会而已,他们的手机和电脑纷纷开始震动,消息洪流宣泄而下,此时再也没有人顾得上陆之洲,甚至汉密尔顿和维特尔也被遗留在身后。
熙熙攘攘、沸沸扬扬,滚滚热浪一窝蜂地朝着法拉利维修区汹涌而去来自法拉利官方消息,董事长兼执行长塞尔吉奥—马尔乔内因为身体原因,暂时无法重返工作岗位。
随后,各大媒体全部纷纷给予确认。
震撼,扑面而来,大脑宕机,丧失反应能力,马尔乔内到底发生了什幺事情?再结合过去这一周银石发生的种种情况,赛车世界迎来地震,却没有人知道这代表什幺,又将掀起怎幺样的轩然大波。
生活,总是如此,没有人能够预料,死亡和明天谁会率先到来。
然而,外界的喧嚣和轰动全部暂时被封堵在门板外面,和陆之洲无关。
洛伦佐看着盘腿坐在冰水里为肌肉降温的陆之洲,一脸平静,却无法控制自己的不安,山雨欲来一般。
洛伦佐用力挠了挠头,打乱头发,「之洲————」
可是,应该如何安慰呢?
站在生老病死面前,总是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和无力。
「刚刚塞巴斯蒂安————那是怎幺回事————」洛伦佐笨拙地转移话题,不需要陆之洲吐槽,他自己都知道话题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