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想还是很后悔。”
“当时为什么没有亲手杀了那个畜生。”
说著,老班长嘆了口气:
“后面就是逃荒了。”
“当乞,一直要了四年的饭,一直要到赣南那边的村子,一个木匠看上了我。”
“收留了下来给他当徒弟。”
“再后来就是继承了我师父的手艺,慢慢十里八村也有了点名气。”
“但是也没少招来小鬼的纠缠。”
“今天这个村官找你要点小钱,明年那个乡里的长官让你打套家具,甚至县城的卫兵也能搜刮你点。”
“一年到头下来,相当於白干。”
“这么多年下来,倒也习惯了。”
“直到那年冬天。”
“我刚从县城给县里的官老爷,打了半个月的家具,一分钱没拿到不说,连顿饱饭都没吃就被赶了出来。”
“回村的路上,躲在破庙里啃树皮。”
“那时候別提多委屈,多想死了。”
“可是那时我家里还有刚满月的儿子,想了几次也没有敢去死。”
“后来准备继续赶路的时候。”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我怕这兵荒马乱地碰到土匪,就躲到了破庙的泥像后面。”
“不过还是被发现了。”
“你猜怎么了?”
池风已经听得入神,不由得问道:
“怎么了?”
老班长嘿嘿一笑:
“当然是被发现了。”
“当时我嚇得直哆嗦,就差给他们跪下了。”
“只不过刚要跪下。”
“就被那些士兵扶了起来,解释著他们是红军,他们跟那些土匪不一样。”
“但是那时候兵荒马乱的。”
“更何况县城里的通缉令基本上全是红军士兵或者领导的,谁敢信啊。”
“人人都拿著枪,有的身上还冒著血,我嚇得腿软。”
“看我嚇得够呛,一边递给我半块窝窝头,一边安抚著我的情绪。”
“肚里有粮,心里不慌啊。”
“我这才放下心来,看著他们,这才发现这些士兵,都是一群十七八岁的娃娃。”
“那些兵娃子,自己脸上冻得发青,还照顾我的情绪。”
“后来知道了我的遭遇,那些兵娃子还自己凑了一些钱给我,让我带回家去。”
“他们说红军是穷人的队伍,是帮助穷人的。”
“我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回了家,还在感嘆著走大运了。”
说完,老班长沉默片刻:
“第二天我才知道,那些兵娃子们在我走后不久,就被那些白狗子堵在了山里,全被打死了。”
“说是户体掛在城墙上示眾。”
“我听了以后连夜去了县城....他们全都被那些白狗子们开膛破肚,吊在了城墙上,全都是十七八岁的娃娃啊。”
“胃里面的树皮和稻草就顺著肚子上的缺口,那么掛在那。”
老班长突然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声音颤抖:
“他们到死都没吃上一顿饱饭啊!”
“胃里不是树皮,就是稻草。”
“那块窝窝头,他们那么多人不捨得吃的,却毫不犹豫地给了我。”
“我怎么就给吃了呢!!!”
老班长的话懊悔不已,哪怕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
还对那半块窝窝头念念不忘。
此时。
池风才明白老班长为什么要递给他那半块窝窝头。
这是他埋藏在心底的执念。
老班长擦了擦眼泪:
“你说人性自私?可就是有这样一群人,寧愿自己吃树皮吃稻草,也要把粮食给老百姓。”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队伍?”
“老百姓都是傻的吗?不傻。”
“谁对他们好他们都知道。”
“只不过老百姓命苦,这么多年习惯了。”
“但是现在....红军来了。”
“他们说要让穷人过上好日子,要让娃娃们都能读书,说要让这世道再没有吃人的地主老爷.."
“我信他们。”
老班长望著远方的群山:
“后来我在乱葬岗找到了那些娃娃兵,把他们埋了。”
“再后来....我也参加了红军。”
“一晃好些年了。”
“这支队伍的初心从来都没有变过,就是为了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
“所以我信他们。”
说著,老班长从兜里掏出了一封信,递给了池风笑著说道:
“上个月收到的信,现在我家那娃,已经在根据地上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