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九年前的那一幕,仿佛又回到了眼前——
当时他蜗居在崇德县城做秘书,为了照顾县太爷的面子,不得不背黑锅、明媒正娶被县太爷搞大肚子的女人,自诩帮了县太爷这么大的忙,他以后必然对自己青睐有加,升官发财不在话下,即便被别人背后叫“乌龟”他也认了。暗忖等自己羽翼丰满之后,再报复回去。
然而,就在新婚之夜,他的堂弟毛千里突然找上门来。
老家来人,毛齐五喜不自禁,将堂弟堂弟带进书房,踌躇满志地说:
“六弟,你来得正好,刚好帮五哥做事,等咱们兄弟在崇德扎下根了,以后一步一个脚印地干,不出几年,我兄弟就可以在崇德闯出一片江山。”
有道是士别三日,非复吴下阿蒙。此刻的毛千里已加入了特务处,眼界格局不再是当年那个囿于方寸、目光短浅的保安村青年,一听这话,直接跳了起来:
“五哥,你从小教我做人要有远大志向,怎么你自己目光反而短浅了?放着外面诺大的世界不去闯,竟甘愿蜗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小县城?即便混个县长又能如何?”
毛齐五不以为然:“原本我是想人各有志,可这些年秘书做下来,我也懂得了人各有命。我毛善余并非蛟龙,不能遨游九天,做个戏水浅滩的虾子,倒也逍遥自在。”
见五哥意气消沉,毛千里急了,两人是兄弟,说话不存芥蒂,直接数落起来:
“五哥啊,五哥,你怎么能如此轻贱自己呢?你就算不算蛟龙,也是凤毛麟角的人才吧?就拿戴春风来说,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你肯定清楚自己的能力,绝对不在他之下。可如今他在委员长手下当差,威风赫赫,一呼百应,你怎么还在小县城看县长脸色吃饭呢?”
“人各有命呗!”听说好兄弟戴春风如今竟然成了委员长面前的红人,而自己兢兢业业干了七年还是个小秘书,毛齐五眼热的同时,也意识到自己如今混得有些窝囊,给堂弟戳到痛处,脸色不禁难堪起来,他咕哝着说:
“戴春风和我性格迥异,他从小就聪明顽劣,喜欢走捷径,富贵险中求,敢搏命,能豁出去,所以才能一飞冲天。我可不敢飞高,怕跌下来摔烂了,还是一步一个脚印干吧,县长已经准备提拔我为科长了,未来可期。说了这么多,你现在又在哪里做事呢?”
毛千里一脸得意:“我如今就在戴春风戴处长手下办事。你寄到老家的信又转寄到了金陵,他听说后,喜出望外,让我立刻邀请你去帮助他。
放心,现在复兴社的架子摊得很大,在他手下做事的江山人很多,可戴春风总是抱怨没有得力的助手。如果你去了,他一定会重用你的。咱们兄弟联手,做出的成绩一定不在戴春风之下。”
听了毛千里野心勃勃的话,毛齐五不心动是假的。但谨小慎微做了七年秘书,他城府渐深,喜怒不形于色,此刻一言不发,低着沉思,默默算计起来。
他干的是秘书,是伺候人的活计,但倘若服务的对象是委员长,别说俯首帖耳、卑躬屈膝,就是马鞭抽他,他都乐意。
可奈何他根本不认识委员长,委员长估计连他是谁听都没听过。
二来,他现在不好猜度戴春风的真实态度。
都说苟富贵勿相忘,可真能做到的又有几人呢?
即便戴春风不忘旧情,可自己寂寂无名,初来乍到,必然要伏低做小,什么时候才能引起委员长的注意,扶摇直上呢?
毛千里知道他这个堂哥心思重,直接拿出了戴春风的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