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王永泉重重将茶杯放下,目光凛然地盯着牛子道:“你这是在滥杀无辜。”
“那又如何?”牛子道不以为然,梗着脖子说,“李慕林当初杀了我们多少同志?他的妻儿就那么无辜?助纣为虐,最好的办法就是除之而后快。”
“你的思想很危险。”王永泉摇了摇头,凝神看着他,“我并不反对你利用敌人的内斗,将那些犯下累累罪行的刽子手除去,但绝不是借日寇的手。还有,他的妻儿何辜?孩子有罪吗?这不是嫉恶如仇,这是滥杀无辜,是公然违反纪律。”
牛子道一脸愕然,黑着脸说:“你这是软弱。”
王永泉叹了口气,说:“中国红党的地下工作始终以民族大义和人民利益为根本宗旨,严格遵循革命伦理和纪律,绝对禁止滥杀无辜,这是不可逾越的底线。我们的地下工作,本质上是为了反抗日本侵略者的压迫、保护人民群众,绝非无差别伤害。无论是对敌人的斗争,还是地下工作的行动准则,都明确要求不可伤害无辜。”
“我不认为他们真就那么无辜。”
王永泉摇摇头:“我不和你诡辩,我只谈纪律。革命工作,反对极端行为,所有行动必须符合‘有理、有利、有节’,反对脱离群众,违背人道的极端行为。即使是对敌人,也遵循‘打击首恶、争取中间、分化瓦解’,而非盲目杀戮,确保斗争的正义性和策略性。你说他的妻儿有罪,要拿出证据,如果没有,就不能伤害他们。即便有罪,也要视情况而定,自有律法决定,而不是某个人一言而决。”
“你准备拿果党的法律制裁他们?”
“现在不能,未必将来不能。等我们取得了新民主革命的胜利,自有我们自己的法律,人民的法律,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凡是做过伤害人民利益的人,终究逃不过法律的制裁。”
牛子道漠然地听着,一言不发。
王永泉又叹了口气,痴痴地盯着牛子道,恍如隔世一般,那位初见时稍显局促、满脸阳光、毕恭毕敬的工运干部,这才打入军统几年,就变成了这幅摸样。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点不假,卧底工作带来的负作用很大,多多少少都会沾染一身流里流气,而眼前这位更危险,他的思想已经出了问题。
他想了想,问:“子道,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我说过的话吗?”
牛子道沉默了一会,才说:“不要忘了一个红党人的初心。”
“你记得就好,我说打入敌人内部,要学会隐忍和迂回,要用更聪明和隐蔽的手段对付敌人,你可以走的很慢,可以适度妥协,但永远要铭记初心,不可同流合污。可你看看现在的自己,扪心自问,这么做真的对吗?你现在的思想太危险了。”
“初心我自然记得。”牛子道摇摇头说,“你说我思想危险,可我不这样,根本无法融入他们,进了军统,我一半时间在抓人杀人,另一半时间在想着怎么抓人或去抓人的路上,我要是思想正派,估计早就暴露了。”
“这不是理由,我理解你,也知道潜伏工作很困难危险,可我们红党人一直在做的就是难而正确的事。纪律就是纪律,不容置喙。”
“换种说教方式行不行?我感觉你像个政委。”
“我还真做过政委。”王永泉看了他一眼,“你先回去吧,今天的事我会如实向组织汇报的。”
“这是你的权利。”牛子道有些失落,无奈地耸耸肩,转身而走。
谈话不欢而散。
清晨,熙熙攘攘的长安火车站,人流在出站口逐一分流。
张义带着猴子和钱小三提着大包小包刚从长安站出来,一个身穿一件洋气立领旗袍、浑身散发着胭脂香气的妩媚女人便扭着小蛮腰款款迎了上来。
“几位先生,需要住宿吗?”
张义三人对视一眼,各自疑惑,这种天生尤物,也用得着亲自出来拉客?
再看车站旁边,停着一辆笨重的黑色警车,几名警察守在车旁严阵以待。再旁边,一名队长模样的警察头子正和一个文质彬彬的小白脸窃窃私语,不时偷瞄一眼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