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身沾满了血污和沙粒,但里面晃荡的液体发出的声响,在他此刻的耳中,比天籁更动听。
他几乎是抢一般抓过水壶,冰冷沉重的触感让他手指都微微颤抖。
他拧开壶盖的动作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笨拙,手指都在颤抖。
一股清冽的、带着淡淡塑料味道的气息扑面而来。没有犹豫,没有品尝,宋和平仰起头,将壶口对准自己的嘴,贪婪地、大口大口地灌了下去!
冰凉的液体如同甘泉,瞬间涌入他干涸得如同沙漠裂缝的喉咙!
他几乎能感觉到每一个濒临干涸的细胞都在疯狂地吸收着这救命的甘露,发出欢快的呻吟。
他放下水壶,长长地、满足地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
原本布满血丝、几乎被干渴和杀意烧红的双眼,此刻恢复了一些清澈。
“灾星!扳手!”
宋和平的声音带着水润后的嘶哑,却穿透了这片刚刚沉寂下来的血腥屠场,“动作快!打扫战场!只拿水!弹药!食物!其他破烂统统丢掉!拿完快撤!五分钟!”
命令如同冰冷的钢针,刺破了劫后余生带来的短暂松弛和因水分补充而产生的些微满足感。
那些饿狼一样杀红眼的士兵从尸体堆里、从车辆残骸旁弹起,动作迅捷得如同被鞭子抽打。
水囊!
成了此刻唯一的目标。
他们粗暴地翻动着温热的尸体,从染血的武装带上扯下鼓胀的水壶,从散落的背囊里掏出密封完好的野战口粮包。
弹药箱被撬开,成排的弹匣、手雷被塞进战术背心,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没有哀悼,没有犹豫,只有效率极高的掠夺。
扳手带着几个人,像凶悍的鬣狗,牢牢把守着那堆小山般宝贵的战利品——几十个大小不一的储水囊。
宋和平靠着冰冷的沙地摩托车残骸,快速检查着自己的状况。
肋下的伤口被汗水浸透,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撕裂般的抽痛,手臂上流弹擦过的灼热感也重新变得清晰。
疲惫像冰冷的铅水灌满了四肢百骸,但大脑却在冰凉的水分和浓烈的危机感刺激下变得异常清醒。
那个sbs队员临死前冷静瞄准的眼神,如同淬毒的冰锥,深深扎进他的意识深处。
那是真正训练有素的猎手,刚才那几枪差点要了自己的命。
“老大!”
灾星猫着腰,像一道贴着地面疾驰的阴影,再次出现在他身边,将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战术背包扔在地上,“水、吃的、还有这个!”
他指了指背包侧袋插着的一个黑色长方体,“gna通讯兵尸体上扒的,加密电台,还能用。”
宋和平眼中寒光一闪,瞬间明白了灾星的意思——敌人的耳朵。
“带上!撤!”
他抓起背包甩上肩,重量让他肋下的伤口猛地一抽,他咬紧牙关,面不改色,“扳手!带路!目标库尔坦,全速!”
“ok!”
扳手低吼一声回应。
早已完成补给、重新武装起来的士兵迅速集结,以宋和平和扳手为锋矢,灾星带着几个好手殿后。
他们不再奔跑,而是迈开一种在沙地上能最大限度保存体力的、带着奇异节奏的长距离奔袭步伐,如同真正的沙漠之狼,无声而迅疾地融入沙谷北端深邃的黑暗。
月光下,一百多道身影拖曳着长长的影子,掠过尸横遍野的修罗场,只留下浓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在冰冷的夜风中缓缓飘荡,以及一地狼藉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