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学礼沉默片刻,终於点头:“走之前,我还要见一个人。“
“谁?“
“陈阳。“
张建良愕然:“你疯了?按照你的描述,他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
“虽然他是你的弟弟,可你別忘记了,他也是汉奸。”
“这一次救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很难判断,但你要知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
“万一他反悔,把你当功劳送给日本人.”
“他是个机会主义者。“林学礼冷静地说,“我从小看著他长大,知道他的性格,现在是抗战关键时期,我们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他或许可以爭取。“
“我不同意,太危险了。”张建良还是坚持自己的判断。
“特派员同志,他在你眼里或许非常危险,但他永远是我的家人。”
“青狐同志,你在情报线上工作这么久,应该清楚这些机会主义者的特质。”
张建良沉声道:“汪某人,周某人,甚至那个新政府的梁鸿志,他们哪个不是机会主义者。”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连国家都能出卖,何况是家人?”
林学礼皱了皱眉头沉声道:“我知道您的顾虑,不过,我用我的生命打赌,他不一样。”
张建良有些头疼,现在的林学礼就像是某个时代顶级恋爱脑附体。
明知道那个黄毛不靠谱,却依然坚持,他虽然是个黄毛,但他跟別的黄毛不一样.
“七號仓库,临走之前我安排你跟他见一面。”
“他必须一个人来,把一切控制在我们的掌握之中,这是我的底线”
张建良沉声道:“你必须活著离开,然后,活著回来”
沪市,十六行码头,七號仓库.
雨水敲打著仓库的铁皮屋顶,发出单调而急促的声响,像是无数细小的鼓点,敲打著夜的寂静。
仓库內堆放著蒙尘的货箱,仅有一盏孤零零的煤油灯在中央的空地上摇曳,將人的影子拉长,投在斑驳的墙壁上。
林学礼看了看手腕上腕錶的时间,距离约定时间快到了。
突然,一辆黑色轿车闪著大灯出现在视线里。
陈阳驾驶著林公馆里的小汽车,稳稳的停在仓库门口
林学礼看著陈阳,目光灼灼,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来了”
“大哥,”陈阳叫了一句,两人就这么静静的看著对方
林学礼嘆了口气,慢条斯理地掏出一盒“老刀牌”香菸,抽出一支,在指甲盖上顿了顿。
半晌,仿佛想起什么,將手里的香菸递给陈阳。
“咔嗒”一声,陈阳划亮火柴,跳动的火苗短暂地照亮了两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我要走了,”沉默许久,林学礼淡淡的说了一句。
“陈阳,你有没有想过你以后的路怎么走?”
陈阳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灰白的烟雾,语气带著一种事不关己的疏离,“你想跟我说什么?还是想让我做什么?”
“拍案而起,然后跟著你们去拋头颅、洒热血?”他轻笑一声,笑声里带著几分讥誚,“你是读书人,我也是。这仗打到现在,你还没看明白吗?”
“看明白什么?”林学礼向前一步,“看明白山河破碎?看明白同胞受难?陈主任,你身上流著的也是华夏人的血!”
“血?”陈阳嗤笑一声,弹了弹菸灰,“血能当饭吃吗?能当钱吗?”
“大哥,你太天真了。你看看这上海滩,英法的租界、日本的虹口、国民党的地下组织、你们的情报网络,哪一方不是在为自己的利益算计?救国?口號谁都会喊。”
他直起身,走向林学礼:“我有我的生存哲学,大哥,我不会抨击你的信仰,但也请你尊重我的选择,我只想带著一家子活下去..”
“活下去?”林学礼的声音陡然提高,带著压抑的愤怒,“如果人人都只想著自己怎么活,那这个国家就真的完了!没有国,哪有家?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大道理谁不懂?”陈阳不耐烦地打断他,眼神锐利起来,“可现实是,任何行动需要经费,就连我指挥我的手下做事都需要安家费,”
“他们的家人饿死了,谁来解决?你们吗?还是山城那群天天喊著抗日却连军餉都剋扣的大老爷?空谈救国,是最容易的事。”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锋,如同两把无形的刀锋碰撞,仓库內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屋顶越来越急的雨声。
林学礼嘆了口气:“我真没想到,把你送到日本读了四年书,你就学会了这些.”
陈阳微笑道:“其实,我们也不是不能合作,你知道的,其实,我也可以帮助你们”
林学礼目光一凝:“你疯了,你想跟我们做生意?”
陈阳咧开嘴笑道:“赚钱么,不丟人,只要你们肯跟我合作矿石跟石油那些物资生意。”
“我也可以谈,我也可以爱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