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老臣谋身,纯臣谋国(7K爆更了啊!)

面对卢象升如此激烈的诘问,黄立极却只是将酒杯轻轻放下。

他甚至还笑了一下。

“建斗,你觉得当今陛下,是能被“说通'的吗? ”

黄立极摇了摇头,不等卢象升回答,便自顾自地说道:

“内阁庭推增补阁臣一事,拉通会上吵了快一个月了,又有多少人上书,多少人求见?但陛下说过“无实务者不许入阁',那不许就是不许。”

“他宁可撤回北直总督一职,另设巡按小组、布政司工作小组,也绝不在自己认定的事情上让步分“这位陛下,看似广纳谏言,但根底,有些他认定的东西,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

卢象升心中担忧仍未消散,继续追问道:

“我在永平府追查马草一事,确实查到了有边军镇守太监与勋贵插手的痕迹,只是还没往上追溯。 ”“老师,会不会是哪家勋贵,还是哪位中官在陛下耳边递了话? ”

“凡事总要有个缘由!是我卢象升在永平查案,碍了谁的路吗! ”

黄立极哂笑一声,答非所问:“你可知,陛下每日下午,雷打不动,必要召见五名大臣? ”卢象升一怔,随即点头道:“此事我有所耳闻,在京中好友的书信中曾有提及。 ”

“那都是老黄历了。 ”黄立极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此事如今已然变了。 ”

“每日下午,所见臣僚仍是五名,但除了文臣以外,陛下也开始召见厂卫、武官、勋贵、举人、监生等。 ”

“此外,又增设了五名“臣民'的名额。”

卢象升的眉头皱了起来,显然没听懂这“臣民”是何意。

黄立极顿了顿,似乎是在享受卢象升脸上的困惑,这才慢悠悠地解释道:

“所谓臣民,便是由陛下提前三五日赐下锦囊,锦衣卫缇骑快马出京,不许任何人窥探,按锦囊上的要求,前往京畿、北直隶、乃至山东、山西、河南各地,邀请各色人等入京面圣。”

“此中,有田间劳作的下户,有略有家资的中户,有家财万贯的富户。有地方上德高望重的乡绅,有码头上扛包的力夫,有西山贩煤的商人……”

“总之无所不有,无所不包。”

黄立极看着卢象升,目光深邃:“建斗,你现在还觉得,这样的皇帝,是能被几句谗言、几分情面所轻易动摇的吗?”

卢象升闻言,长吐一口气,默然无语。

什乡绅、军头、中官、勋贵,他又何尝怕过?

他只是怕自己的一腔热血,被君王的猜忌与动摇所辜负。

以他之前面圣的经历来看,这位天子虽然圣明烛照,甚至引他为同志,但毕竞年少,心性是否能够坚定,实在难说。

可如今听黄立极这一说,那份担忧,这才烟消云散了。

一个能将耳朵伸到田间地头,伸到码头力夫身边的皇帝,又怎可能被身边人轻易蒙蔽?

心中的愤懑与担忧一去,他便又开始琢磨起自己那做了一半就停下的事业了。

然而卢象升却不知道,黄立极的话,其实只说了一半。

这位皇帝,又哪只是坚定而已?

他分明就是全然不相信任何人。

是的,尽管永昌帝登基以来,多有仁慈宽厚之举,君臣相得的故事也传出不少。

但在黄立极与几位老臣私底下交流之中,这位年轻帝王那温和面孔之下,最深的底色,就是怀疑。这种怀疑,不仅仅是对阉党、对东林,也不只是对勋贵、对大臣,而是对所有围绕在他身边的人,都抱有深深的戒备。

所以,才会有各种名目繁多的小组出现,每桩出外任事、查调之事,都要配备厂卫、勋贵、大臣等诸多角色。

所以,才会有雷打不动的召见,用以兼听则明。

所以,才会有那需要反复修改,详尽无比的经世公文。

不过正因如此,他们才觉得,这位永昌帝,或许真是天生的皇帝。

只是这些话,就没必要对卢象升这个“纯臣”说了,双方的关系,还远没到那份上。

这边卢象升将手头的事情在脑中理了理,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老师,那马草之事,后续究竞是个什安排?”

“我交接之时特地问过,朝廷似乎不打算再派专员过去,此事……就这算了?”

黄立极摇了摇头:

“北直隶新政一起,各县清丈田亩,核定税赋,清整胥吏,则马草侵占贪弊之事自然迎刃而解,又何需专门再设一个马草巡抚?”

“老师,此事并非如此简单。”卢象升立刻反驳道,“只论清丈田亩,马草之弊自然能够厘清。”“但要真正减轻民负,又于国有益,非得要大力推广蜂窝煤,增加煤炭开采不可。”

“可各地知县向来厌恶开矿,唯恐矿徒聚集生事;地方乡绅也恐惧矿税再起。此事若无专员盯着,只怕渐渐就会不了了之。”

黄立极闻言,不怒反笑,反问道:“建斗,你以为北直隶新政,只考成一个田亩吗?”

“放心吧,此事陛下早已定了核心要旨,说到底就八个字:“因地制宜,各定其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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