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就是原本崇祯朝发生过的事情么?
倒没想到匿名投票第一次用这么起效,居然一下子就试探出群臣心底的心思。
要知道,屏风内可是没有人监督的,后人是可以通过声音,或者大胆一点直接查看竹筒来判断各份投票的比例的。
所以投票是匿名的,但票数在整个过程中却在一定程度是公开的。
所以,非常有悖常理的吏治最末,其实正是殿中182人,隐约之中向他表达出的态度。
——新政,他们不喜欢。
或者说,他们之中绝大部分人不喜欢!
有趣啊。
利之所在,虽千仞之山,无所不上。
更何况匿名投票,和法不责众下的试探呢?
没想到居然真能钓到一条小鱼啊!
也罢,既然如此,那便加演一场戏吧。
思虑已定,朱由检幽幽开口:
“有意思,这倒是……出乎朕的意料了。”
“要行新政,吏治当为其先。”
“远的有王荆公败政之鉴,近的如张太岳考成先行,都可佐证。”
“朕读史书,见历朝兴衰,向来如此。”
朱由检微微直起身子,脸上甚至带上了一丝微笑。
“没想到,今日朕的股肱之臣们,给朕上了一课,让朕知道了些不一样的道理。”
他像是真的在请教,目光在群臣中扫过,最后定格在首辅黄立极的身上。
“元辅,你来说说吧。大明如今,当真要以财税为先、军政其次、吏治为末吗?”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黄立极身上。
黄立极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后背的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老夫投的是一颗吏治,一颗财税,一颗军政啊!
这口黑锅,怎么就第一个砸到我头上了!
纵横官场数十年,他从未遇到过如此棘手的场景。
整个大殿的气氛,就像是悬在万丈悬崖边的巨石,摇摇欲坠。
少年天子,意气风发,却在登基之初就遭遇这等近乎“背叛”的场景,谁能预料他会掀起何等滔天巨浪?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这句话放在这个场景之中,实在太准确了。
黄立极一时间心乱如麻,却想不到任何可以“允执厥中”的万全之策。
他深吸一口气,只能硬着头皮站起来,至少先把皇帝眼下之问给答了。
“回禀陛下,老臣以为,新政之要,首在吏治。官吏不清,则政令不出中枢,国策难行于州县。此乃万世不易之理。”
说完,他内心攥紧,等待着那个必然会接踵而至的、最致命的问题。
——那为什么,大家都以为吏治最次呢?
“元辅也这样以为,朕倒是松了口气。”
“朕还以为是自己愚笨无知,从史书里读错了道理,犯了大错呢。”
黄立极艰难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正想随便接上几句。
朱由检却直接摆了摆手:“元辅请坐。”
他又将目光转向次辅施凤来:“施卿,你以为呢?”
“臣,附议元辅,新政当以吏治为先。”
“李卿?”
“臣亦以为,吏治为本。”
“英国公?”
“老臣……附议。”
朱由检一路点了下去,勋贵、六部九卿、侍郎、给事中、起复官员、翰林……被点到的人无一例外,全都高声附和,言必称“吏治为先”。
少数人还想引经据典,做一篇锦绣文章,却都被朱由检不耐烦地挥手打断。
殿中的气氛,在这一次次重复的回答中,变得越来越凝固,越来越诡异。
终于,朱由检停下了点名,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
“这样一个个点名,太麻烦了。”
他环视一周,缓缓说道:“这样吧,认为新政当以吏治为先的,举右手。”
话音刚落。
哪怕举手表决这个行为略微陌生,众多官员却也第一时间领会明白。
“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