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向卢象升:“卢卿,你先退下吧。将那份马草疏,结合朕今日所言,再做修订,然后重新提交上来。你的具体任命,随后就到。”
“臣,遵旨!”卢象升躬身一拜,带着满腔的激荡与些许的困惑,退出了暖阁。
……
暖阁内再次安静下来。
朱由检沉吟片刻,这才转头对高时明说:“高伴伴,近前来,朕要说的有些多,你还是记一下罢。”
他看着高时明铺开纸笔,一边组织着语言,一边缓缓开口。
“方才卢象升马草一事,朕有几道旨意要一并发出”
“第一道旨意。”
“迁卢象升为左佥都御史,巡抚永平、河间、顺天三府。”
“敕书中令其专管马草事宜,期间三地所有军事、民政、七品以下官吏任免、商民征调、府库钱粮,俱听其便宜处置!”
“此外,再钦赐王命旗牌一副,若遇阻挠之辈,可便宜行事!”
杨景辰最初对卢象升的任用建议是“巡按”,重在监察。
但朱由检给的,却是“巡抚”,是真正的方面大员,是行政、军事、监察三权合一!
区区马草一事,所费不过十八万两,确实不需要一个巡抚大臣前往。
然而马草牵连出来的诸多事宜,却刚好可以为他的北直隶新政,趟出一个样板,搜集最坚实的一项数据。
改革,改革,第一个事情不是试点,而是调研啊!
他话音未落,继续说道:“其二……”
说到这里,他突然有些失忆,想不起来细节。
没办法,今天聊了三个人,全是信息含量巨大。
朱由检转头问道:“方才卢象升说,若只在永平本地召买马草,需银几何?”
不等高时明回忆,王体乾已经抢先一步,躬身答道:“回陛下,是九万两。若本次就兼用河间、顺天两府,则耗费或能更低。”
朱由检脸上微微一笑,赞许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卢象升初入京畿,所做调研多得于旁人之口,终究不够牢靠。”
“为政者,最忌想当然。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凡不能完全确定之事,都要预留缓冲。”
“你传朕的口谕,让他将马草策论中的预算,改回原先的十八万两。”
“稍后该户部、兵部知道,将存银凑上一凑。若有缺口,再由朕的内帑补足。然后让卢象升将这十八万两,一并带去上任!”
高时明奋笔疾书,完全顾不上答话。
“其三,命田尔耕,点选两旗锦衣卫校尉,随卢象升一同上任。”
两旗,二十人。既是护卫,也是他安插的眼睛和耳朵。
史书上的卢象升值得信任,但现实中的卢象升,他却不可能盲目相信。
千载史书悠悠,谁知道中间究竟发生过什么呢?
更何况,日后外放的督抚会越来越多,将锦衣卫外派,以获取多方信源,必须形成定制。
多一个信源,总归多一分真实。
“其四,将电报体系,对卢象升全面开放。授予其个人电报编码,许其组建小型电报中心,再赐一套独立码书。”
高时明奋笔疾书,一张雪白的宣纸上,很快便写满了密密麻麻、略显凌乱的字迹。
而一旁的王体乾,却是越听越心惊。
事权、钱财、人手、信源!
不过是区区十八万两的马草差事,陛下给卢象升提供的资源和信重,几乎快要赶上督师蓟辽的孙承宗了!
这究竟是卢象升此人确实简在圣心,还是这马草一事,背后另有玄机?
王体乾一时想不明白,只是将这事暗中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