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他此行最大的助力正是天启遗孀张皇后,对方的态度至关重要。
其次,这能一定程度上表明他对天启时期的政策、老人会有一定的继承,不会那么快否定一切,清算一切,有利于缓和阉党态度,减弱对抗。
最后,他积累的任何名声,都会在未来转化为实实在在的权位,名与位,自古两面,阴阳相生。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思绪,将所有的算计都隐藏在那张悲痛欲绝的面孔之下。
“为孤……更衣。”
“快,快伺候殿下更衣!”徐应元眼睛肿痛,泪流不断,却还是连忙张罗众人。
正当内侍们手忙脚乱地给信王披好孝服,一道身影跌跌撞撞地从门外冲了进来。
“殿下!”
来人正是周王妃,她发髻微乱,显然是突然收到消息,心神大乱,一路奔跑而来。
她的脸上毫无血色,一双秀目中写满了惊恐和不知所措。
朱由检对众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徐应元会意,连忙带着一众内使退出了房间,并将房门轻轻带上。
待众人退去,朱由检这才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周王妃。
“长秋,认真听我说。”
周钰猛地一怔,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她来不及细想,朱由检已经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我一入宫,你马上去寻岳父大人,让他把我入宫的消息尽可能传出去。”
“一定要亲自去,让他用府内信得过的小厮去做,万万不要动用南城兵马司的人马,知道吗?”
周钰陡然遇此大变,一时之间无法理解其中深意。
她只是下意识地抓紧了朱由检的衣袖,惶然问道:“为……为什么要这么做?南城兵马司的人不是更快吗?”
朱由检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能在如此惊慌中还问出关键,已是难得。
他用最简练的话解释道:“此去宫中,终究吉凶未卜。我量魏忠贤也不敢动手,但最好还是把消息传出去,越多人知道我入宫了,我就越安全。”
“但是事以密成,语以泄败。动用南城兵马司一旦被人察觉就会显得我居心叵测,行事阴私。两下一较,倒不如动用贴心小厮,慢一点也无妨。”
周钰点头捣蒜,快速重复道,“你一入宫,我就去找父亲,用府内亲信小厮去传信。”
她深吸一口气,又补充道,“做好这件事后,我马上回府,安排府中哭临布置,间接地把消息尽可能传播开去。还有田妹妹、袁妹妹,他们的父母也在京中,我也可以间接布置。”
朱由检心中忍不住赞叹,用力拍了拍她的手,宽声劝慰道,“也不必过于惊慌,宫内还有皇嫂护持,如此行事只不过以防万一罢了。”
见已交代完毕,他便转身,正欲推门而出。
“殿下!”
周钰却在此时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朱由检脚步一顿,回过头来,只见这十六岁的少女站在房中,云鬓凌乱,脸上还挂着泪珠,一双眼睛却满是认真。
她凝视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君若不谐,妾必不独存。”
声音不大,却如金石落地,掷地有声。
朱由检正是满脑子思绪的时候,被这句话震得一时反应不过来。
他张开口想说些什么。
例如理性角度其实没那么危险,只是以防万一。
又或者感性角度,说他洪福齐天,身上必有列祖列宗保佑之类。
但是千言万语涌上心头,终究只化作一个重重的点头。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猛地转身,推门而出。
门外等候的众太监立刻围了上来,手脚麻利地为他披上最后一件素白色的斗篷。
此时已是申时末,天色将昏未昏,自蒙古高原吹袭而来的北风,顿时吹得斗篷猎猎作响
……
信王府外,涂文辅伫立良久,脸上丝毫不见怨气。
“干爹,要不要去催一催?”身后的小太监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谄媚。
“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