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银,由陛下内帑出具。臣会与内府太监郑之惠对接开册,每季审核发放。」
李国普顿了一顿,抛出了一个具体的数字以供参考。
「其中,正七品官,暂定每年加养廉俸银二十两。」
二十两?
殿中又是一阵轻微的骚动。
对于秘书处那些行人司、中书舍人出身,没什幺捞钱门路的年轻官员来说,这笔钱不算少了。
毕竟,七品官的常规年俸,加上月米、折银、折捐、柴直银、堂直银等诸项,折银大概三十两左右,这一下就增长了大半。
但对于那些手握「常例」和来钱门路的官员,比如六科给事中、十三道御史而言,区区二十两,又实在有些不够看。
知县入京考选,使人往京中来,基本上数千起步。
他们这些要害位置的七品官,一年下来,各种孝敬便能收个五百上千两。
若是吏科、兵科这种要害中的要害,一年三千两、五千两也不在话下。
朱由检仿佛看穿了众人的心思,他叩了叩御案,开口补充道:「诸卿,此次加俸,只是一个开始。往后,还会继续追加。
「朕心目中,理想的七品京官俸禄,应当是年入百金。」
他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恳切。
「京师居,大不易。一个八口之家,若要过得体面,不大举借贷,一年耗费五十两上下,才不算狼狈。」
「而京官但凡上了品级,迎来送往,时节程仪,人情往来,一年没有百金,更是捉襟见肘。」
「若欲过上奢豪生活,那五百金、六百金亦不为多。」
朱由检顿了顿,问道:「朕于市井间听闻此情,是否有偏颇之处?」
百官纷纷摇头,首辅黄立极拱手道:「陛下明见万里,能体恤下情,实乃社稷之福。」
「那朕就放心了。」朱由检点点头,「这一次加俸,其主要目的,是保全体面,使新政各官在不伸手之余,尚能维持官身尊严。至于优渥、富贵,那就要看新政的成效了。」
「朕并非贪吝之人,居于深宫,天下奉养,要这钱财亦是无用。」
「然如今九边连年欠饷,国库入不敷出,新政未见成效之前,委实无法加得太多。」
「明年,北直隶新政一期事了,朕会根据成效,再定一次加俸。往后,新政每推进一步,俸禄便调整一次。」
「总而言之,国朝财税宽裕,诸卿的俸禄自然就宽裕。我等君臣一心,先争取将俸禄恢复到太祖高皇帝之时,再说其他!」
朱由检画下了一个巨大的饼,也不管群臣反应,直接挥手,示意李国普继续。
他心中却是一片清明。
太祖高皇帝恐怕就是他加薪的终点了。
高薪养廉?
养不动的。
这种法子,只适合小国寡民之地。只要权力的收益远高于俸禄的收入,官员就一定会尝试权力寻租,这是人性,无可避免。
更何况,大明还有纳妾和奴仆制度。
京官还好,地方官一上任,拖家带口,加上幕僚、仆役,动辄便是百余人之多。
一个七品知县的排场,比后世一个高官都大。
要加到多少薪俸,才能养得起这百余口人?
明人自己说得好,士风之败,败于奢靡。
奢靡之风一开,工资发到天上去,也刹不住贪腐。
现阶段,不过是先用「晋升快车道」和「高压监管」这两根鞭子,压制住他们的欲望罢了。
李国普得到示意,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最令人心悸的第三条。
「其三,曰:强督察,严刑罚!」
「治乱世,用重典!」李国普的声音略微拔高,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陛下曾言,弹劾新政之人,需证据详实。却未言明一旦确证其罪后,又要如何惩罚。今日便在此明晰。」
「凡查出新政官员贪腐情弊者,其刑罚,一律从重从严!」
「寻常官员,罪当加绿者,新政官员,则定加绿三道!」
「寻常官员,罪当罢官者,新政官员,则定削籍为民!」
「寻常官员,罪当配赎者,新政官员,则定斩首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