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7章 拦路石

大日璀璨,照出他的所有,令他的道途本质都无所遁形。

偌大一座【即城】,不断地扭曲粉碎……又重构!但终究还是倒塌碎灭。

城中有楼曰“辅弼”,在朝阳融雪般的城景里,它独岿然,仰面烈日。

在烈阳璨织的光幕里,有两束星光洞世而来!

其辉耀于远古星穹,在北斗星域乍现,仿佛自无生有,但本就有相应的星域为其保留。

北斗九星,七见二隐。从不轻出,见者显贵。

左辅又称“洞明”,右弼也称“隐元”。

田安平也签下两张星契,是事实上的星占宗师!

且他所签订的星契,是如此隐晦的星辰。

今引二隐之力,调动亘古长照、不曾熄灭的星辰,前来干涉战场。

辅弼二星和重玄遵先前捏成玉石的那颗星辰性质完全不同,前者是概念的集合,后者就只是死去的天体。

死去的星辰,徒具星辰本身的庞然和力量。但真正恒照万古、光耀诸天的星辰,是具有超凡意义的。接近不朽,几乎永恒。

所以星契才如此重要,被视作星占宗师的底牌。

但握【日轮】砸【即城】的重玄遵,只是轻描淡写地一抬眼睛——

即有星光飞天而起,自这片虚空,反照远古星穹。

辅弼二星之外,有七颗星子浮沉。

纵横交错的星光,织成锁链囚笼,牢牢锁住两颗北斗隐星的光芒,使之不得落神霄。

重玄遵并非星占宗师,但能看到星契的本质。

对付底牌的方法并不全在牌桌上,让它打不出来,当然也是一种选择。

在一切崩溃的事物里,田安平仍然具体存在,他仰倒而视高天,仰看重玄遵,如视一尊完美无缺的神王。

他的确在这个人身上看不到弱点,整场战斗之中,对方似是“无缺”的存在。

他所构想的完美,好像就是这个样子的。

可此般完美,他看到自己也是有机会靠近的。那种更高于此的力量……究竟如何抵达呢?

他的眼神静惘,并没有什么紧张之类的情绪,仍如过往无数个日夜,独在辅弼楼中看星空。

有人恐惧他,有人厌憎他,他只是他。

在这样一个时候。

日轮在重玄遵掌中。

月轮铺开月相世界,正在与恐怖魔尊纠缠。

星轮已经高上古老星穹,锁住了辅弼二星。

也就是说……重玄遵为了进一步把握战局的优势,已经放开了最后的防御,似乎露出了致死的漏洞。

这是一个陷阱。

是流光交错一瞬间,其人随手落下的死局。

田安平的眼睛亮了起来,这是一种不加掩饰的兴趣。

在这种层次的交锋中,陷阱能够成立的前提,是它在某一刻,的确露出了关乎生死的破绽!

他不怕危险,只怕无趣。

所以这刻的仙魔君相虚实荡漾,而他以仰倒的姿态弹身而起——

他掌中是已经崩塌大半的即城,城中唯一高耸的辅弼楼,也已经被日光封死,天窗不透。

但在他弹身而起的时候,整座即城都响应他的征声。

那密密麻麻的规整如田垄的民居中,有一个四四方方的房间,在扭曲的力场中依然保持了自我。

在田安平仰起的同时,这个方正房间亦飞出群居之所。

它像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印章,彰显了极致的权柄,有着不容更改的意志……遽起一时。

“啪”的一声!

印在了日轮上。

喀嚓喀嚓喀嚓——

日轮之上,裂隙如蛛网。

此霸府也!

作为“中三境”里承前启后的关键境界,关于内府境的著述,可谓汗牛充栋。众所周知,内府的“房间”数量并无止数,理论上可以无限探索。

当初姜望在内府境,就每座内府都开拓了三千房间。

但摘下神通种子,便已得内府至珍,接下来的探索便毫无意义。

且内府修士普遍还没有开始锤炼神魂,内府房间的开拓又与神魂力量息息相关……内府房间虽无限,修行者却要为神魂力量所制约。像姜望那样每府开拓三千之数,已经非常罕见。

同境之中,恐怕只有项北做到这一点。

终归大家的修行路还是要往上走,绝巅的风景不能在内府境的山头看见。路过也就路过了。

而霸府仙宫别出机杼,专注于内府修行。在九大仙宫之中,他们独有章法,追求在内府之中做无限的探索。

追逐这细微之处,无限延展的可能。

他们有一套成体系的越境而归府的办法,外楼、神临、洞真甚至绝巅,都只是视角的开拓,最终重心还是回到内府。

他们探索内府,修筑内府,重构内府……最终内府即无穷,以内府为仙宫!

田安平则在这个基础上有自我的创见,当年囿于锁境之刑,他直接将内府剜出,修在了身外。甚至将田氏先祖的骨灰挖出,以为内府地基,在漫长的足称“煎熬”的时间里,引田氏族运为刻刀,如筑楼般细心雕刻。

自身修为已经停滞,内府却在不断地跃升……到现在已经结成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怪胎。

很多人都已经知晓他是霸府仙宫的当代传承者,但直到今天,他才真正翻出这个杀手锏。

日轮本无缺,璨光更无瑕,田安平却看到无尽璨光交织的关键点,以霸府镇于其上,强行制造了缺漏!

遂有日轮之裂。

日轮上的裂隙都经由最极致的计算,牵一发即动全身,为了挽救它,重玄遵将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它将成为风华真君的溃堤!

这种关乎根本的神通之创,对于修行者的伤害是根源性的。没有人可以不在意。

他是重玄遵完美人生里,不完美的痼疾。

但重玄遵仍然是云淡风轻的表情,他握住日轮的五指,再一次发力。他不收回而是往下按,将早已诞生灵性、还在挣扎维系自我的【日轮】……主动地按碎了!

一时碎光千万重。

神通之质毁于一旦!

这一刻神通之光的肆意奔流,扭曲了所有感受和认知。

交战双方都在这个瞬间变成了聋子瞎子,七感皆失。需要重新建立认知,重新感受彼处。

对田安平来说,建立认知是毫不费力的事情,他甚至于要加入更深层次的洞察……这些繁琐而复杂的工作,他在一个瞬间就完成——

他已经不能做到更好了。

可他抬眼只看到日轮崩溃的金色的光。

在那满目茫茫的金色璨光中,一袭白衣过光海……永远地映了他的眼睛里。

他已经触及重玄遵心口的爪形,无意义地散开了。

手上的每一节指骨,都已经粉碎!

只剩皮裹着肉,肉已成浆。

当然碎的并不只是手骨。

他微微垂低眼皮,看到的是重玄遵的掌刀,笔直地洞穿他的心脏——

重玄风华从来不赶时间,因为他走最直接的路。

放开星轮去斩隔辅弼二星,的确是一个陷阱,但也是最直接的邀请。

两人,一合。

分对错,生死。

田安平笑了:“我开始相信——你总是对的。”

他其实不相信有人睁眼就能看到正确。

因为真理一定有一个漫长的求证的过程。

可是答案已经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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