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窸窸窣窣的,是麂性空的声音:“无父无母,无亲无故,连朋友也没有几个。要想做点什么,这倒是很合适的身份。”
“你们惯会做这些……”蝉法缘笑呵呵地说着,脸色忽地一沉:“把手挪开!”
“嗬嗬嗬。”至今仍然隐在黑暗里未露真容的麂性空道:“这么着紧这口钟,怎的不先送回古难山?这里我帮你看着。你们的羊愈小光头,我这个做师伯的也帮忙照看。”
蝉法缘再一次驱退了麂性空的力量,笑着道:“留着等会镇死伱。”
虎太岁不理他们,只问道:“基本上?”
犬寿曾不敢隐瞒,慌慌张张地道:“以前整个北区,都没有同柴阿四走得近的,不过他倒是总在老猿酒馆厮混,我已将相关小妖全部拿来。整个老猿酒馆,只走了一个看场的头号打手,是个猪族的。谁也说不清他去了哪儿。”
“这不是巧了吗?”立在香旁的鹿西鸣,轻声笑道:“神霄之地里也有个藏头露尾的,是什么太平道,谁也说不清来自哪儿。”
“又是老猿酒馆,这个劳什子老猿酒馆很复杂啊。”虎太岁看向猿老西:“是你开的对吧?你很复杂啊?”
便是看了这一眼,又接着道:“唔……曾被邪物吸过精血,早就废掉了。后来又走神道,倒是养回来些。不过这辈子也就如此,有趣。说说看,你是怎么摆脱那邪物的,信的又是什么神?”
猿老西本以为来此受审,仍是为柴阿四偷入神霄之地一事,此事真是与他无关,无论怎么审讯都清白,想来这些天尊也不会强诬他这样一个无名小卒。
只没想到牵出萝卜带出泥,天妖一眼,便将他看个通透,问及了他现在最深的隐秘。
当即跪伏在地上,用恭敬的姿态,藏住自己的心神。且将自己的恶行如实陈述,显得自己是毫无隐瞒:“老朽当时是为一头妖鬼所扰,祂嗜血残恶,定期必须以血食供奉。但有一期不足,就要吸我精血。我鬼迷心窍,借果会香主的身份之便,暗中为其搜集血食,累月经久。此诚大恶之行,实在死不足惜。但请诸位天尊明鉴,幼女猿小青单纯无辜,不涉恶事……”
许是爱女之心,天下皆同。蛛弦听到这里,在一旁补充道:“治安府的确有相应的记载,时间也对得上。不过那种血食活动后来没再继续,治安府调查的意愿也就没有那么强烈,挂在那里由一个新入职的治安官慢慢在查。依摩云城律法,猿老西死罪难逃,不过此罪不殃及家属……”
姜望若是能够旁听到这里,必然坐立难安。
因为这又是一条危险的因果线,即便他在妖界已经做了如此多的努力,辛辛苦苦准备了这么多,仍然是处处埋有祸根。
今夜他就算没有来柴家老宅,就算那几十个五铢皇钱也被他有先见之明地抹去了,在猿老西这里,他仍然有被顺藤摸瓜的可能。
而在被天意针对的情况下——凡危险的可能,都必然会发生。
他驾驭着一艘破船,修修补补,于苦海中搏击风浪,奋勇前行,没有一刻放弃,拼了命地想要回家……
可天意之深海里,有太多待触的礁!
眼下天妖镇场,兵甲环伺。猿小青在一旁已是吓得傻了,一会儿是情郎出事,一会儿是老父遭殃,惊得她的心七零八落。泪珠成串儿滚下脸颊,却不知自己能做什么。此时她想到了柴阿四,可是柴阿四不可能回应她,也救不了她的老父亲。
虎太岁仍只是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坐在碎砖碎石都未拂净的断墙,不说话地瞧着猿老西。
感受到这种目光的沉重,猿老西伏地的身躯都有些僵硬,便这样僵硬着道:“至于老朽所信奉的神,老朽对祂也不是很了解。只知祂是无面之神,奉行良事。讲求一心行事,不惧非议。其形象任由众生涂抹。当时祂出手斩灭那附身妖鬼,救我于水火,我故而信之奉之。自此以后,未有恶行,亦自救亦他救……”
虎太岁仍在沉默,沉默说明还不够。
但猿老西匍匐在地上,只泣声道:“无面之神,神秘难测。我这残躯老朽,实在不知更多!”
目前看来,这无面教的确算是良教。羽信早先在神霄真秘里也有描述,全城知闻。
而且这与柴阿四又有什么关系?
猿老西可没进神霄之地!
毕竟是摩云城中妖族,蛛弦张了张嘴,待要说些什么。
虎太岁已然转眸,威严地瞧着犬寿曾:“你之前说,你怀疑那个柴阿四,就是杀死你儿子犬熙载并将其毁尸灭迹的凶手。可审出了别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