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9章 明月夜,褪色如消雪

他的速度已经推到极限,却还骤然拔高,撞得那彩衣飞在天,天魔让开道。

然后迎着占寿的拳头,一刀分开占寿捂眼的手,斩在占寿的眼窟上。

刀分其手,如分毫发。刀剖眉骨,裂而有声。

这一刹他的眼睛对视于唐问雪的眼睛,隔着占寿的眼牢,像是很多年前的第一次对视——

「很多年了,很多年我不敢和你说什幺。」

「是我辜负了当年。」

「那是一个很平凡的女人,我知道你从来没有找过她,从来没有追问。我很感谢你,你明白这一切都是我的问题。你的骄傲是你的品格。」

「我不知道怎幺向你解释我的心。她万般不如你,可她并不怜我,她敬我。」

「问雪……我对不起你,但是我确然爱她。」

「从前万般事,今以此作赎。」

「不敢奢求你的原谅,但求宽慰你的真心。」

一路杀到这里来,他已遍身是伤。

可身前的伤害都不算什幺,最严重的伤势,是他后脊被划开的两寸长的刀口——

其间黑雾翻滚,如潮涌动,自然显化五毒灵形。

那是黯渊主宰,虺天姥和鸩良逢合种的毒!

诸天万界没有比这更残酷的毒素,这是两位源生于毒的天妖,关乎毒道的本源力量。

在宫希晏强行脱离战场,杀来此处的时候,就已经落在他的身上。

他追星赶月而来,也披伤带毒。

他的胸腹在占寿的拳头下凹陷,可他的刀也劈开了占寿的面骨,剖开了占寿的眼窟!

占寿眉骨见其裂,眼窟见其开,整个面部像一个粗糙的瓷器,在此刻诞生试图蔓延全身的「裂」!

无冤皇主捂眼的手已经被剖开,另一只手捏作轰击宫希晏的拳头,也并不自保,而是往上轰举,轰击宫希晏的头颅!

唐问雪就在此时裂光而出。

她并没有对宫希晏有半点宽宥,反而美眸霜冷,咬住了十足的憎厌!

「对不起我算什幺?」

「对不起国家才是你该死的理由!」

「你是征天大元帅,三百万征天将士的主心骨,不是一个沉湎旧事,自谓多情的废物。这里不是你的花前月下!」

「分不清轻重的东西。」

「未见一救刀,见一国贼耳!」

囚牢已破,天地空。

就在占寿的眼窟前,大荆帝国的折月长公主,和已经被她休掉的前夫,终于相逢。

他们各说各话,一个说着抱歉,一个骂着国贼。

他们彼此甚至都没有看着彼此,只是在眼牢中对过一次眼神……牢外相遇,然后便错身。

一个美丽的女人,一个面目已经乌青的男人。在错身的瞬间,炸开尖锐的刀鸣。

宫希晏的刀光如此暴耀,他一刀将追来的虺天姥和鸩良逢都圈住,咆哮的刀光之潮,将极意天魔也卷进……然后推着这咆哮不止的刀光之潮,一并扑向面前的无冤皇主!

唐问雪便于此刻登明月。

明月的碎光已不能追,就像那淹没了两尊天妖、一位天魔、一尊海族皇主的刀光之潮,再也没有走出宫希晏的可能。

唐问雪这样的女人,当然知道往事难追。她也从不回头。

她只是踏足中央月门的残址,在诸天联军惊觉而高起的暴喝声中,擡手如举月,举起了那只【极煞天轮】!

恍惚明月又再升。

洞天宝具名【极煞天轮】者,第四小洞天「极真洞天」所炼化。

此宝可藏军百万,养炼兵煞。更能湮灭幻妄,斩假求真。

她曾以此箍月,开此为门,把对齐神霄世界时间流速的时光悬月,开成了可以让大荆军队通行中央天境的中央月门。

现在她将【极煞天轮】举碎于此!

将「极真洞天」按碎于天外,它总有重归现世的那一天。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将如流光飞逝,乳燕投林。

但在当下,「极真洞天」的力量,残留于悬月旧址。

春花秋叶一时飞舞,夏雨冬雪迎面飘落。

众皆仰目,惊疑不定——

那波澜不定的时序,就此静止于当前。

唐问雪以掌刀分割四时,用一件排名靠前的洞天宝具为代价,稳定了时序!

不,不止。

代价当然还有宫希晏。

这位代天子掌军的弘吾大都督,本次神霄战场的征天大元帅,已随那刀光之潮退去,连一片残衣都不剩。

关于他的痕迹,只能在彩瑆这等异族绝巅的伤口上寻。

诸天联军四位绝巅在那里眺望天轮,眼神也各自复杂,说不清是敬是恨。

在中央月门被击破的当下,能够稍稍挽救时局的,唯有唐问雪手中的极煞天轮。

所以宫希晏冒死冲阵,单刀破牢,究竟是因为对前妻的歉疚、对旧情的不舍,还是纯粹的冰冷的做战场上最优的选择!

唐问雪和宫希晏这一对前夫妻,他们之间短暂的真情流露,在牢狱内外的歉疚和恨声,好像只是战场上的临阵表演。

终究惑人耳目,终于声东击西,保留了时序的校准!

中央月门的战略意义有三——

第一即是校准神霄世界的时序,不给诸天联军太多的发展时间。

第二是遍照神霄世界,争取神霄世界本源意志的偏向。也可以在悬月稳固之后,对诸天联军进行无所不在的打击。

第三是作为荆国进军神霄的大门,极大减少荆国的进军成本,提高行军效率。

现在三去其二。

可于绝境之中斩刀的两个人,毕竟还是挽救了其中一点战略价值,为那些已经战死的袍泽,保留了一份功勋。

占寿以手覆面,按止了脸上裂隙的蔓延,也遮住了那黑洞洞的眼窟。

仅剩的那只眼睛仍然流光溢彩,照着已然消散的人寿。他的声音嘶哑,只道:「杀光他们。」

偌大的战场从无一刻安静,而他的声音是令人颤栗的冷风。

呜!呜!呜——

苍凉的战争号角,一次次吹响。

茫茫无际的诸天联军,浩浩荡荡地潮涌。

举月的唐问雪,亦只冷声:「征天大元帅遗命——」

「计守愚为三军主帅。」

「有劳你,守住阵地。」

此刻她手中无刀,亦失去了极煞天轮。但她却愈显锋芒,像一柄无处安置、已经碎鞘的刀!

月已不在。

折月还在。

仰望明月的人已经离去了,明月仍然照彻这长夜。

战争并没有结束。

白发飘扬的计守愚,高悬在有序回撤的荆国大军上方,只是将那杆凤翅镏金镋压下,道了声:「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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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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