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字都那幺清晰,每一个词都带着无尽的血腥气。
他不断告诉自己,这只是虚张声势,是无知小儿的狂妄叫嚣。
可他的脸不听使唤,愤怒的赤红迅速褪去,转为一种因失血而产生的惨白,最后沉淀成一片死灰。
他不再叫骂了,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漏风般的嘶鸣声:「疯子.
」
「你是个疯子...
」
邓斯坦.卓鼓想再说些什幺,想继续用语言诅咒对方,却发现自己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来。
那股支撑着他前来叫阵的怒火与傲慢,被对方平静的宣言彻底浇灭,只剩下一具被恐惧浸透的空壳。
他无意识的拨转马头,那匹从河间地人手中抢来的雄壮战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崩溃,不安的刨着蹄子,打了个响鼻。
邓斯坦.卓鼓像个被抽走了脊梁的木偶,失魂落魄的返回本阵,口中只剩下那句无意义的喃喃自语。
「疯子..
」
「你这个疯子...
」
维克塔利昂.葛雷乔伊在后方阵中,听清了苏莱曼的每一句话。
起初,他和所有铁种一样,胸中燃起的是极致愤怒,但那股怒火只燃烧了一瞬。
一种冰冷的寒意从脚底升起,沿着脊椎急速上窜,直冲头顶。
因为他感觉这个年轻人,不是在威胁,他是真要那幺做。
铁种战士们或许听不懂那些高雅的复杂词汇,但他们听懂了。
杀光,挖坟,烧神殿,阉割最后一个男孩。
这些具体,形象,充满画面感的词语。
他们是铁种,是七国闻之色变的掠夺者。
他们习惯了将火焰与哀嚎带给别人,也做好了在战斗中光荣战死的准备。
可他们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另一个族群,以一种冷静到残忍的姿态,列为总清算和灭绝的对象。
军阵中那种浴血奋战,魂归淹神的狂热迅速冷却。
风吹过河岸,让铁种们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
他们本不该害怕,但脑海中却不由自主的开始想像自己的家园被焚烧,自己的神殿被夷平,自己的子孙后代被彻底抹去存在的痕迹。
那不是战败,那是灭绝和终结。
一种对未来的,不可名状的恐惧,正悄然取代他们骨子里的疯狂。
苏莱曼的营地里也是死一般的寂静。
河间地的骑士和士兵们,同样被这番宣告深深的震撼,一时竟忘了言语。
这块土地的主人曾有很多。
却从未有任何一位君主或统帅,用如此决绝,如此不留余地的方式,宣告对这片土地的绝对守护。
这不是一场普通的战争。
这是用铁种的鲜血和骸骨,为河间地,向四方诸侯宣告,敢有侵犯者。
灭其族!亡其国!绝其种!
一名鬓角斑白的老爵士,第一个从震撼中回过神来。
他猛的拔出腰间的长剑,剑刃在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芒,没有呐喊,只是将剑高高举起,剑尖直指苍穹。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数千柄长剑陆续出鞘,声音汇成一道尖锐的金属交响。
阳光下,剑刃如林,寒光遍起。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胸中的激荡,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一个名字。
「苏莱曼!」
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千层浪。
「苏莱曼!」
「苏莱曼!!!」
「苏莱曼!!!!」
呐喊声汇成一股洪流,冲天而起,震得河水泛起涟漪,震得对面的铁种们脸色更加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