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不再是一件死物,而是一个正在苏醒,正在呼吸,正在积蓄力量的庞大生命体————一个遵循着与魔法截然不同的,铁与火法则的生命体。
艾德里安感到自己的心跳,似乎也在不知不觉中,被那越来越快,越来越响的「哐当」声所捕获,跟着一起剧烈地搏动起来。
「请上车,艾德里安殿下。」
边上的巴格尼亚礼仪官弯腰,指引着方向。
艾德里安猛地回神,将目光从那只咆哮的钢铁巨兽身上移开。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胸腔里那颗躁动不安的心脏,以及那股煤烟味。
他微微颔首,保持着一位王子应有的仪态,迈开步子,在随从与官员的簇拥下,走向那扇开的,通往巨兽腹地的车门。
脚下传来持续不断的轻微震动,铁轨的轰鸣透过坚硬的月台地面,固执地提醒着他这具造物内蕴的狂暴力量。
越是靠近,那金属摩擦的尖锐声响,蒸汽喷发的嘶吼就越是清晰,震得他耳膜发痒。
这与魔法马车那种贴近自然的,风或元素推动的宁静韵律截然不同。
车门旁铺设着深红色的绒毯,一直延伸到车厢内部,仿佛在试图用一丝人造的柔软与华丽,来包裹这纯粹的钢铁力量。
一名穿着笔挺制服的列车员肃立门边,恭敬地垂首。
他站在过道中,车厢内部比想像中更奢华,深色的木质壁板,柔软的天鹅绒座椅,水晶灯盏散发着温暖的光。
但这份精致之下,车身那无时无刻不在的,规律性的晃动,以及窗外那庞然大物发出的,永不停歇的喘息与咆哮,都在提醒他————旅程,已经开始了。一场被钢铁与蒸汽裹挟着的,奔向烽火与责任的征程。
进入包厢,随意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艾德里安靠在略显坚硬的椅背上,很快蒸汽火车就启动了,富有节奏的「哐当,哐当」声,透过车厢底板,毫无阻碍地传遍他的全身,轻微地震荡着他的骨骼与脏腑。
这不是魔法带来的那种被柔和力量包裹,托举的感觉,而是一种纯粹的,机械的,近乎粗暴的推进力。
窗外的景物开始横向移动,起初很慢,能看到站台上模糊的人影与告示牌的细节,随即越来越快,最终连缀成一片模糊的,流动的色彩。
他望着窗外,目光似乎没有焦点。
艾德里安在思考着一件事情,这样的东西,引进的价钱如何,需要付出多大的政治代价?
钢铁的节奏持续了三天。
窗外的风景如同缓缓铺开的巨大卷轴,不断变换着笔触。
最初是一望无际的,被夏日骄阳炙烤得有些发蔫的平原,金色的麦田与绿色的草场交织,偶尔有炊烟袅袅的村庄如棋子般散落。
随后,地势开始起伏,柔和的曲线逐渐被坚硬的棱角取代,火车开始吃力地攀爬,喘息声愈发沉重,「唯当」声也仿佛带上了重量。
茂密的森林覆盖了山峦,深沉的绿色取代了平原的明快。
随着海拔的升高,车厢里闷热的空气也逐渐被过滤得清凉,最终变得十分宜人。
夏季的酷暑被远远抛在了身后,从车窗缝隙钻进来的风带着高山特有的,混合着松针与雪线的清冽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