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牵扯到荒原、牵扯到诸部、牵扯到赫德人,事态就变得复杂起来。
若一切真如卡曼所推测——阿里乌斯派已经在大荒原传播数百年乃至上千年,而且有“教会”存续至今。
那么今天的赫德人的信仰里面,必定或多或少混入了一些“至一教会”的东西。
证据就是,宫帐内的文朵儿人,非但没有展露出对于外来传教士、对于皈依公教的“远房亲戚”的普遍敌意,反倒有一些人表现出十足的尊敬。
这就意味着,他们不仅不把老人视作“他者”,甚至连“他可能是他者”的念头都没有,理所当然地将老人的信仰与自己从娘胎来带出来的信仰视为同一种东西。
当然,可能……多少……有那么一点不一样……
可还是一种东西——毕竟再不一样,也不会比诸部之间的“不一样”更多。
温特斯默想:“虽然当下的赫德人毫无疑问会被视为‘异教徒’,但是假如一个赫德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了一部分教义,是否意味着他天然更容易接受其他教义?乃至正式皈依?
“还是会因为相似又不够相似,而更加憎恨彼此?
“如果继续发展下去,赫德荒原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北境?”
想到赫德荒原有成为下一个北境的可能性,想到赫德人有全员皈依的可能性,温特斯的内心涌入一股复杂而奇异的情绪。
厌恶、好奇、茫然、淡然、惊讶、冷漠……种种色彩轮番占据主导。
因为这件事情的干系太重大。
重大到他与革新修会的那点纠葛,与这件能够影响千万人命运的大事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但他又明白,他对此能够施加的影响,非常有限——至少目前是这样。
他明明躺在一顶小小毡帐里的简陋的行军床上,却仿佛身处一条大河之中。
在他身后,从过去滚滚而来的,是阿里乌斯派的千年传教。
在他身前,向未来滚滚而去的,是赫德人不知会抵达何处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