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有刻意避讳,但还是出於某些考虑放低了討论声,隔著房门仅能捕捉到只言片语,以及个別反覆被说起的词汇,“伦理”“审核”之类的。
这些词又时常与经费、实验掛鉤,像有什么教会之外的因素在限制著研究进展。
各种条条框框颇为复杂,几人对此多有不解,但在涉及制度来源时又默契地闭口不谈,连抱怨都没一句。
不过听起来事情有所转机,“伦理”愈发曖昧不明,“审批”有了商討余地。那个居於所有学派头顶、不可言说的庞然大物,隱有做出改变的意图。
无论这种改变出於什么原因,对大家而言都是好事。
外面的声音越聊越低,直到夜巡队伍经过,谈话才彻底结束。
杰罗姆闭上双眼,满意地回味今天所见所闻,准备入睡,然而睡意不知何时已消失得一乾二净。
他发觉现在已经错过了最佳入睡时间,幸运的是明天无须早起参加晨祷,於是心安理得地享受起夜晚的寧静。
双耳成了黑暗中的眼睛,分明地点数著心跳。纷乱的念头在脑海里忽明忽灭,像清水中游动的鱼群,相互间隱隱有著什么规律联繫,却只来得及捕捉鳞光一闪。
没了白日的喧囂干扰,意识格外清晰,信息如某种拼图被打散,滤过一部分又捞起一部分,其中最多的是阅览过的纹章。
扎实的纹章学功底將它们拆解为基础图案,由严谨的文字凭据和跳跃的主观想像筛选,沙里淘金、壳中捡麦,后人擅自添加的浮饰剥离,古老稳定的部分沉淀下来。
內心莫名地觉得有些不安,仿佛在沿著一条曲折的小径前行,弧度规则而流畅,每个弯弧都延续著上一个的方向。曲径边缘的沙土略微隆起,似是被摩擦推挤形成。
如此逼真的联想不知是怎么形成的,但他正沿著小径越行越远,往更深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