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炉火上提起羊奶罐子,握着还带余温的柄,依次倒进每只杯子,杯沿升起热气,带着微膻的辛甜气味,像碎木屑在空气中燃烧。
吹散热气、浅尝一口,他忽然话锋一转,「同样的,眷恋生命和对生命的挽留,也属于一种『肉体的执念』。
「减轻痛苦、予以照护是应有之义。但过度执着于肉体的生存,出于恐惧、骄傲或执念,以违逆自然的方式强行挽留生命,反而使灵不能回到其来处,是越过主的旨意去试探祂的力量。」
这话似乎意有所指,看来在繁忙的工作之余,修道院的院监并没有失去敏感性,依然对某些不会摆上桌面的事有所察觉。
不过也没什幺好奇怪的。
一位神父濒死而愈,且有众多修士与信徒见证,本应该是可认定为圣迹、上报宣传的事,居然被默默带过了。
参与人员一致保持低调,是谁的授意无需多言。
再结合最近毫无理由的实验室搬迁和物资调动,很难不猜到里面有什幺问题。
「要是天父召唤,祂不愿我救治成功,我必不可能知道方法。」医生少有地对教义辩论起了兴趣,或者说,他也在被类似的疑问所困扰,试图寻找答案,「既然方法在我手中又不能用,那天父为什幺要使我知道?」
「说不定我所作所为正符合冥冥中的某种旨意呢?」
助手深以为然地点头附和。参与医疗工作以来的经历让他很有成就感,也亲眼见过不少被认为没有希望的病患在坚持下好转,对顺其自然的态度难以苟同。
「理性是灯,不是道路。」雷蒙德不假思索地反驳道,不知是经学功底深厚,还是早有腹稿。
「灯是不辨善恶的,只教你看到,却不教你往何处去。如提灯夜行,能看清更多更远不意味着就要自选去处,我们仍应在主给予的道路上前行。
「若以灯为主,倚仗自身的方寸光芒而偏离道路,仍会迷失在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