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天润定定地看着他们,语重心长地说道:“二位乃当朝宰相,礼绝百僚领袖群臣,更是天下读书人的榜样。厉某深知,你们绝非伪君子假道学,既有操守兼具才干,只要你们矢志不移忠于天子,不畏惧流言蜚语,不害怕刀斧加身,那么当世何人能令你们改弦更张?如何维系大局,如何护佑天家,其中颇多艰难,但我相信你们定能披荆斩棘,扶保社稷。”
薛南亭和许佐起身一礼道:“谨受教。”
厉天润微微点头,旋即对宁太后说道:“陛下,臣要说的便是这些了。”宁太后看着他的面容,那些宽慰的话终究说不出口,最后难掩悲伤地说道:“国公,可还有其他嘱咐?”
厉天润艰难一笑,不再多言,缓缓闭上了双眼。
沉默片刻之后,宁太后牵起李道明的手,与两位宰相缓步而出。
厉良玉代父送行直到府外,当禁卫们簇拥着圣驾和宰相的轿子离去,他才回到后宅正房。
关于今日君臣会晤,他确实有一些不太明白的地方,尤其是父亲最后对两位宰相说的那番话,难道他真的认为陆沉会一辈子做大齐的忠臣?
只可惜现在厉天润已经没有精力继续教导他。
不知过了多久,病榻上响起厉天润沧桑的语调。
“良玉。”
“儿在。”
“架子上有一份奏章,我死后你亲自入宫呈递御前。当此国朝艰难之际,丧事一应从简,另外……我在奏章中写明,我死后无需加爵封谥,陆沉和你妹妹领兵在外无需回京奔丧,在边疆焚香祭拜即可。太后见此自然会明白我的心意,不会横生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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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父亲。”
厉良玉语调发颤,泪流不止。
厉天润沉默良久,抬手颇为艰难地从枕下取出一个火漆完好的信封,颤颤巍巍地拿到身前,然后交到厉良玉手里,握着他的手掌说道:“将来你见到陆沉的时候,亲手将这封信交到他手中。”
“是,父亲。”
厉良玉本想开口询问,却见厉天润无力地挥挥手,轻声道:“下去罢,让我一个人静静。”
夜色渐渐降临。
厉天润听着外面隐隐约约的风声,感受着身上脏腑之间的痛楚,洒然自语道:“你们折磨我这么多年,到这个时候还不肯停一停,不过我快要死了,你们往后也没有机会了。”
无数画面在他脑海中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