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四方将定

刘烈闻言,心情略微好了几分,伸手将书信接过,先后拆阅起来。

信上字迹各异,内容却惊人一致,皆是劝他坚定心志,勿为浮言所动,并附上了应对当前困局的具体策略。

四人建言内容大同小异,但却让刘烈看得津津有味。

在私人眼底,世家既然欲以“荒田”瞒天过海,那他们只需要教令各州县,将洪武八年至今所有报备的垦荒田亩重新勘验地力、核对相邻田亩之旧契就能应对。

新垦之地,自然不可能有老田的肥力,更何况邻田旧主岂能不知土地何时复垦?

对于那些被挑选出来的替罪羊,只要将他们单独隔离审问,准许其戴罪立功,以“告发主谋者减罪,执迷不悟者同罪严惩”,便可轻易从内部攻破!

此外,还可明发告示,言明“朝廷只究首恶,协从者若能检举揭发,亦可酌情宽宥”,如此便可分化瓦解。

面对这些计策,刘烈重新恢复了自信,同时将手书递给张承业,头也不回的吩咐道:

“传令众人,照此四位先生所提之法继续查案,不可气馁,待功成之后,某亲自为众人请功。”

“此外告诉他们,眼下能查出多少官缺,日后朝廷便要补多少官缺,希望他们分得清利害。”

“是!”张承业精神一振,旋即领命告退。

在他脚步声走远后,刘烈脑中则是浮现起了那个自小便与自己不亲的舅舅身影。

“舅舅?不过如此罢了……”

在刘烈这么想的时候,一道道的教令不断通过张承业的吩咐,由快马发出,飞驰各州县而去。

原本趋于平静的京察,不出意料的再度喧闹起来,而他们见招拆招的做法,也令北方诸道的官员被动了起来。

一时间,北衙六军与京察官员都行动了起来,甲片的簌簌声不断在各县街头巷尾作响,无数北衙六军在京察官吏的吩咐中,拷问那些作为替罪羊被抓的罪犯。

不仅如此,这些罪犯的亲眷也被查了个清清楚楚,带给了这些罪犯不轻的压力。

有人在这种压力下选择翻供,也有的选择硬着头皮走到黑。

面对这些人,刘烈的选择很简单,那就是杀!

刘烈不知道那些幕后之人承诺了这些替罪羊什么,但他知道,这些替罪羊中大部分肯定都是被哄骗来的。

毕竟以大汉的传统,除了罪行恶劣者会被处斩外,其余大部分都是被流放,最严重也不过举家流放罢了。

对于生活普通的百姓来说,举家流放虽然沿途危险,但起码家人还在一起,还能在边塞团圆。

只是刘烈要掐灭这些人的侥幸,让这些替罪羊彻底发疯……

“额……额……”

昏暗的县狱中,所有被提审的罪犯都被放回了牢房,这些罪犯早已遍体鳞伤,躺在冰冷的夯土地上苟延残喘。

官吏们的声音传来,虽然听着十分遥远,却依旧能听个大概。

“太子殿下教令,今岁罪犯从重处罚,罪犯者斩,三服以内亲眷流配云南。”

“云南?不应该是大宁或者辽东和安西、北庭吗?”

“那是老黄历了,如今云南新拓,只有数十万蛮民,正需要这群人。”

“那他们可遭罪了,从北边前往云南,起码三千里路程,沿途栈道瘴气不断,估计十个人也就能活下来一个。”

“速去汤沐肆洗洗这股牢骚味,等会再与汝说。”

脚步声走远,官吏的谈笑声也渐渐消失。

可对于县狱内的那些罪犯来说,他们的意识则是在官吏们的交谈中逐渐清晰,继而惊恐起来。

哪怕浑身无比疼痛,他们却依旧强撑着爬到了监牢边上,对外叫嚷道:

“不是流配吗?为何斩某?”

“对,流配!应该是流配才对啊!”

“官耶!官耶别走!某应该是流配才对!”

时间推移下,无数罪犯不断开口询问,脸色愈发绝望。

从午后到黄昏,从黄昏到入夜……

他们仿佛被抛弃了般,除了前来送稀粥的兵卒外,没有人会理他们。

哪怕就是兵卒,他们也都会在送完稀粥后快速离开此地,仿佛此地有什么大恐怖般。

一连数日,罪犯们的询问都得不到回答,他们的心理防线也在这种无人理会中逐渐崩溃。

这份崩溃,最终随着兵卒们将一碗填上肉菜的粟米饭摆在面前达到顶点。

平常不与他们交流的那些送饭兵卒,此刻竟将盛满肉糜的粟米饭重重搁在栅栏外,话音冷得像三九天的铁镣:

“吃了这碗辞阳饭,明早好生辞日头。”

瞬息间,整个县狱大大小小数十处栅栏骤然死寂,随即爆出骇人的骚动。

一个浑身血痂的汉子猛地扑到栏前,陶碗被撞得粉碎:

“某不过顶流配的罪!怎就落到吃断头饭了?!”

在他的率先开口下,无数囚犯纷纷不顾身上伤痛,在此刻爆发了自己最大的力气与声音。

“城西徐家三郎,他亲手塞某五十贯钱!说好只顶欺负张娘子的罪过!”

“李家的家丞逼某认下人命官司!说若不应承便杀某全家啊!”

“欺辱张家铺子的事情是王家的二郎干的,非是某!”

“赵氏……”

霎时间,牢狱化作修罗场,罪犯们争先恐后扒着栅栏嘶喊。

有人捶胸顿足说替县尉侄儿顶了殴杀百姓的罪,有人哭诉里正逼他认下纵火焚仓的勾当。

县狱那污浊的空气中,此刻不断翻涌着世家豪强、官员勋贵的名号,时不时还夹杂着定罪贿赂的钱数与威逼细节。

可即便如此,这群送饭的兵卒却依旧如泥塑般漠然,只是沉默着收拢空碗便转身离去,引得无数罪犯嚎啕。

在这嚎啕声下,这群罪犯看不到的转角处,三名坐在椅子上的青袍书吏,已然将面前桌上的文册写了一页又一页。

根据供词,明早就准备好的京察官员们,随即便带领北衙六军走街串巷,将供词上的所有人证都抓到了县狱之中。

这群收了钱的人证在见到县狱里那群罪犯的下场后,吓得立马就将他们所知的事情尽数抖露出来。

得了人证和罪犯的供词,北衙六军便开始登门抓人。

一时间,整个北方诸道都充斥着甲片作响的簌簌声,尤其是戒备森严的洛阳城内,那甲片簌簌声更是听得人睡不着觉。

崔恕披着披风站在夜色下的院子里,尽管他的宅邸足够大,可街道上传来的甲片簌簌声还是让他不寒而栗。

家丞站在他身后,尽管佯装平静,但心中的紧张却依旧无法掩饰。

在他们焦虑的时候,郭崇韬却气势汹汹的带着百余名精骑将曾经的英国公府,如今的昌松伯府给包围了起来。

郭崇韬站立于昌松伯府乌头门前,身后百余名羽林精兵沉默如山。

火把的火光飘零中,他微微抬手,两名提着撞木的羽林军士正要上前,但乌头门却忽然从内打开。

“嘎吱——”

曾经的开国勋臣王思奉,此刻浑身穿着保养完好的明光铠,手持鄣刀如被逼入绝境的猛虎般踏步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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