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能制出此物五千支,恐怕一轮就能挫败回鹘士气。”
“有此物,数千兵马足以收复黄草泊!”
曹议金、李明振等人先后说着,张淮深听后却摇摇头,将他从刘继隆那里听来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此物虽然犀利,但依旧需要多军配合,方才能挫败回鹘骑兵。”
“更何况此物制作繁琐,以安西、北庭之力,每年恐怕也只能堪堪制作出一千支。”
“想要收复黄草泊和碎叶城,起码还需要数年时间。”
张淮深爱不释手的握紧手中的火绳枪,旁边的张淮溶则是说道:
“陛下这么轻易的就把火枪和火炮的技艺给了某等,难道不怕某等作乱吗?”
他这番话,顿时令众人哑然。
刘继隆敢把火枪和火炮技艺交给诸道,是因为诸道已经完成了三司分权,且火炮和火枪的制作方法都掌握在布政司手中。
除非有人能把三司衙门都控制下来,不然根本无法叛乱。
可问题在于,安西、北庭两道虽然名义上设道,但其治下并无三司,只有都护府。
这种情况,如果张淮深想要作乱,只需要将伊州百姓迁往西州或庭州,就可以制造出上千里的无人区来阻碍朝廷,从容割据西域为王。
正因如此,在张淮深话音落下后,众人纷纷看向了张淮深,而张淮深则是沉吟片刻后说道:
“陛下敢于赐予此物,必然是有更多的手段还未展露出来。”
“不过如今安西、北庭设道,都护府之存在也就有些多余了。”
他侧目看向张延晖,有些不舍道:“汝准备准备,不日便带兵护送诸位的亲眷前往洛阳。”
“待抵达洛阳后,可以两道百姓增多为由,请陛下置三司衙门于两道。”
张淮深这是要主动将权力分下,这令不少人纷纷动容。
只要三司衙门落地,西域两道就彻彻底底属于朝廷,便是张氏拥有民心,却也很难再掌握西域了。
不过他们并未开口阻止,毕竟只要西域是张氏的,而非是他们的。
更何况张淮深此举过后,随着朝廷在安西、北庭置下三司,他们这群原本的官员要么就是高升成为三司主官,要么就是调往洛阳担任京官。
张淮深此举对他们有利,他们没有必要阻止。
思绪间,张淮深目光看向那名抱着靶子前来的兵卒,忍不住开口道:“汝以为,陛下会如何待某?”
见他开口,场内众人除了张延晖外纷纷好奇,不知道自家郡王为何询问着普通兵卒。
对此,兵卒摆正了头上的铁胄,露出五官道:“陛下应该不会废除大都护府的,但三司是肯定会设的。”
“放肆!”听见兵卒毫无敬语,曹议金不免皱眉轻喝。
兵卒不为所动,张淮深也笑道:“汝下乡从军也四年了,过几日便随张副都护车驾返回洛阳,请汝阿耶调遣汝往地方担任吏员吧。”
“在安西和北庭,你从吏却学不到多少东西。”
“是!”兵卒回应,而曹议金等人这才知晓此人是下乡学子。
只是普通的下乡学子,倒也不可能令张淮深如此和善对待,众人只能想着事后派人打探他消息。
在他们这般想的同时,张淮深也放下了火绳枪,随后转身离开了军器司的校场。
其余官员紧随其后,但目光都留在了选择留下的张延晖及那普通兵卒身上。
在他们离开后,张延晖才笑着看向兵卒:“准备好,过几日与某一同回洛阳,想来汝阿耶也想汝了。”
兵卒脱下铁胄,露出五官的同时深吸口气道:“阿耶更在意天下,而非某等。”
在西域敢于这么说的,也只有化名曹远仁的刘烈了,而他的这番话也令张延晖忍不住苦笑:“全天下,也就汝敢说此话了。”
他伸出手拍拍刘烈肩膀,随后调侃道:“过几日汝便能看到妙音了。”
刘烈闻言不免有些窘迫,他自然是知道自己与张妙音定亲之事的。
他虽然来了西域四年,但确实没见过张妙音,如今终于要见到,不免有些紧张。
“好好洗漱干净,三日后某率车驾去接汝回洛阳。”
“好……”
二人简单交流过后便各自分开,而官员们也很快打听到了刘烈的身份。
对于这个“曹远仁”,他们下意识便将他猜向了曹茂,都以为是曹茂的子嗣。
刘烈倒是不予理会,只是回军营好好洗漱休息了三日,随后便在营门走上了张延晖的车驾。
在他上车后,车内坐着张延晖,而张延晖则是打趣道:“只见到某,是否有些恼怒?”
“并未。”刘烈佯装镇定,随后主动改换话题,说起了自己要从吏的事情。
“汝去过南边,便亲自与某说说,某从吏该往何处去?”
面对刘烈的这个问题,张延晖也根据自己的经历和打探得来的消息说道:
“北方虽然连续数载大旱,但毕竟距离两畿较近,朝廷控制最强,因此都察院在这些巡察力度最大,官吏谨小慎微。”
“江南及剑南道和山南道也基本如此,所以汝若是从吏,去这些地方并不能积累太多经验。”
“倒是剑南道南部和黔中道、岭南道,这些地方因为地处偏远、资源较少而争斗不断,如若是要前去历练,某倒是推荐去黔中道和剑南道南部的雅州、戎州、黎州。”
“不过这些地方恐有瘴气,恐怕陛下不会准许汝前去……”
张延晖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说了出来,可随着他不断解释,刘烈反而坚定了要去南边的想法。
“某知道雅州和黎州,它们虽说多山林而山瘴不断,可人口稠密之处与北边无异。”
“实在不行,某便去嘉州,听闻嘉州曾被南蛮所寇,至今都未恢复昔年富庶。”
“某去嘉州治县衙当差,阿耶定然会同意……”
刘烈有着自己的想法,张延晖见他已经决定,便没有说什么令他气馁的话,而是与他说起了这几年下乡从军的趣事。
在二人畅聊的同时,车队已经驶出了高昌城朝着东南方向改名为柳中的六种县赶去。
以车队的速度,每日走四十里路,起码四个月后才能抵达洛阳。
如果遇上车队中亲眷因为舟车劳顿而倒下,那更是会在半路耽搁好几个月。
如今是三月,西域还略微有些寒冷,官道两侧偶尔还能看到冻霜。
等到了四月下旬,天气便要开始变得燥热了,但好在那时他们差不多已经进入河西,不至于那么干燥了。
这般想着,车驾经过大半日的行驶,最终将上千人的车队停在了柳中县外,而刘烈他们则是在城外的驿馆中休息起来。
下车时,刘烈与张妙音在张延晖的介绍中碰面。
十六岁的张妙音肌肤如羊脂玉般白里透红,眉眼如画,难怪成为西域闻名的女子。
与之相比,刘烈皮肤黢黑如老农,若非五官出众,只怕会被人误认成驾车的马夫。
二人没有独处的时间,只是在张延晖介绍下打了个照面,随后便匆匆分开。
翌日车驾再启程时,张延晖则是将刘烈直接安排到了与张妙音同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