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南边的战事已经结束了,只剩下入冬后討平岭西各处与南蛮眉来眼去的群蛮。
以南边二十余万汉军和数百门火炮,討平这些还在修建木寨,躲在山溪中的群蛮,並不算什么难事。
所以等刘继隆返回洛阳,群臣劝进后不久,差不多就可以著手裁汰老弱,削减兵力了。
『如此多的兵马,確实应该裁汰,这其中可以將州屯民兵的军餉下调,再裁汰各地不愿意远驻的兵卒,將兵马削减至五十万內则最好。”
沉默寡言的韩正可突然开口,张口便是要將兵马削减至五十万以下。
这话也只有出身陇右的他,还有李商隱等寥寥数人敢这么说。
若是换做旁人,恐怕消息传出去后,陇右那群將领早就炸锅了。
削减最少六万兵马,所能腾出的钱粮在一百五十万贯左右,能做的事情有很多。
若是以工部的情况来看,至少能將黄河河道大致修一遍,避免黄河决堤的事情在近年发生。
以汉军如今的军费,几乎占据了朝廷七成左右的赋税,如果能裁汰六万兵马,再削减州屯民兵的俸禄,基本上能降低到六成左右。
不过即便如此,这数量还是太多了,因此在旁人看来很激进的韩正可建议,於李商隱眼底並不算什么。
在他看来,如今的天下根本不需要那么多军队。
开元鼎盛时,天下在册五千余万口,赋税两千余万贯,对外有吐蕃、契丹、回鹃等强敌,天宝年间更是多出了大食与南詔等敌人,故此保持五十七万募兵是很有必要的。
可是放在如今,真正能被称为敌人的只有南边的大礼,北边的李克用、李思恭及韃靶诸部,还有奚人和契丹人罢了。
在阴山、燕山一线布置十万兵马就足够防备北边的敌人,南边也只需要布置十万兵马就足够。
剩下的西域、河西等西境布置六七万兵马就够了,洛阳与长安常备些兵马,总共也不过三十余万募兵。
地方上的问题,完全可以交给州屯民兵这种耗费不大,战力不高也不低的兵马。
若是如此,那能省下最少五百万贯的军餉,天下可建树的其它方面將得到更多支持。
思绪间,李商隱对眾人开口道:“天下刚刚太平,需要建树的地方还有很多。”
“人力有穷时,故此需要集思广益。”
“传令天下各处衙门,尽可奏表天听,將各地忧虑之情况尽数奏表,等待朝廷处置。”
“是!”眾人听到李商隱这么说,便知道接下来的南衙恐怕有得忙了。
要知道汉军之下的吏员是可以累功擢升为官员的,因此他们也可以奏表各道州衙门。
如今李商隱准许他们奏表天听,那就代表接下来將会有十余万份奏表送到洛阳。
这些奏表的內容如何,都需要南衙的官吏归结匯总,轻则搁置,重则速办。
如此做法,主旨是为了解决地方上遗留的许多问题,毕竟自安史之乱来,大唐基本就没有怎么好好治理过地方。
地方的作用,除了维稳,其次就是为朝廷输血在这种缺乏治理的背景下,连关中河渠都能荒废七八,更別提远离京畿的各道州县了。
在李商隱的示意下,南衙开始彻彻底底的忙碌了起来,无数快马疾驰各道州县,原本鲜少有人行走的官道,很快便恢復了往年的繁荣。
行商们的胆子开始变大,而各地的州屯民兵也开始对境內的盗寇水贼开始围剿。
如果遇上处理不了的事情,便前去城外军营请援。
在募兵的帮助下,那些盘踞各地的山贼水匪纷纷遭受打击。
天下承平不过一个半月的时间,靠近洛阳与长安的治安开始越来越好,百姓也敢走上官道,挑卖货物前往城內。
五月初,隨著高投降,天下太平的消息彻底传遍整个天下,消息灵通的商贾们便带著各地出名的商品前往洛阳、长安等处贩卖。
在洛阳城的北市里,甚至出现了崑崙奴、新罗婢等稀罕物。
“掌事的,先上一盆山煮羊,再来莲鸭签和酒泼青虾,胡饼来十张,上两壶甘草汤加冰雪!”
“来嘞,承惠三百五十钱——
“不少你钱,用料得足!”
“掌事的———”
北市的某座酒肆,坐在二楼雅间的刘继隆听著一楼的热闹,不免將目光看向窗外。
但见窗外一整条街的铺子都大门打开,掛上了各类写有店铺经营內容的帆布。
在这其中,有买卖青铜器的,也有卖纸笔砚墨和书画的,还有卖成衣帽靴鞋,以及各类瓷器和柜坊。
其中格外引人注目的,主要还是铺子占地广大,门口有十余名壮丁看护的柜坊。
开元初年,由於民间商业繁荣,而钱帛作为主要交易货幣过於沉重,因此便出现了柜坊这种行业。
柜坊主要经营的业务是代客商保管金银財物,並收取一定的租金。
在商人需用时,凭帖(类似支票)或信物提取,为最早的银行雏形。
不过隨著安史之乱爆发,柜坊常常成为乱兵抢掠的第一目標,故此柜坊的范围开始越来越小。
如今天下太平后,不少嗅到商机的人,纷纷凭藉自家势力,在本地开设一家又一家的柜坊,甚至將手伸到了洛阳、长安等处。
柜坊的存在,令刘继隆不由想到了后世的银行。
单从银行业务来说,如存款、贷款、匯兑等业务在此时的唐代早已变得十分普及。
不过想要把这些业务匯总起来,由朝廷经营,恐怕会遭遇不小的问题。
对於这件事,刘继隆只能在日后尝试看看,不行的话也能迅速结束,不至於损失太多。
“这些商贾倒是消息灵通,恐怕南边刚刚討平,他们就带著崑崙奴北上了。”
刘继隆观察柜坊的时候,却见街上有番商带著数十名崑崙奴走入,吸引了沿街不少人的目光。
不得不说,这些番商还是有头脑的。
为了防止大唐的奴商採买崑崙奴来繁衍贩卖,他们在出航前就把这些崑崙奴阉割,以此垄断崑崙奴贸易。
刘继隆虽然废除了奴隶贸易,但市场上也根据他的政令做出调整,將奴隶贸易改为家僕。
若是大唐百姓去做家僕,犯事不得私下处置,若主家私下处置殴打,则家僕可前往衙门告官。
哪怕主家在地方有关係,但这些关係都需要钱粮维繫,所以地方世家豪强对於家僕都不敢太过苛责。
不过如果家僕不是国人,而是从外国採买而来,这些人便是报官也无人理会。
正因如此,诸如崑崙奴和新罗婢及菩萨蛮、胡仆等家僕便变得更受欢迎了。
“现在洛阳北市中,新罗婢和崑崙奴、菩萨蛮的价格是多少?”
刘继隆不免询问起来,赵英则是对这些事情都似乎十分清楚,恭敬回答道:
“崑崙奴分为两种,一种个头矮小,擅长下海採珠,每个人五十贯。”
“另一种身材高瘦纤细,每个人黎十贯。”
“新罗婢分懂官话和不懂官话,其中不少精通並绣,价格在黎十贯到八十贯不等。”
“菩萨蛮六七十贯,胡姬一百贯左右,璃容较好的在二百贯。”
“其它的突厥、回、韃等胡奴在二十贯左右—"
赵英如数家珍的將这些说了出来,隨后並对刘继解释道:
“不少官员家中都养有这些奴婢,故此臣对这些奴婢价格十分清楚。”
“此外,交河郡王(张淮深)魔仞牙商常贩卖胡仆与胡姬,臣自然了解一些。”
刘继倒是没想到,张淮深魔仞还有贩卖胡仆与胡姬的生意。
不过即便他就知道了,他也没有表企出什么不喜的態度。
说到底时代背景在这里,他能废除奴隶制,改为家僕制度,就已经是歷史的进步了。
他只需要在意国人即可,至於那些尚未纳入疆域的外人,便不是他要管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