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破胡闻言轻哼:“不过苟延残喘罢了,最多两个时辰便可破阵。”
话音落下,他侧目看向罗弘信:“罗都将放心,某已经派兵将元戎坊内的牙兵尽数镇压,都将府上无碍。”
“多谢都督。”罗弘信闻言松了口气,安破胡继续道:
“此役过后,某会亲自向殿下为乐使君、罗都将表功的。”
“汝军中阵殁将士,也会发放抚恤,并另赏赐遣散钱粮及田亩。”
“多谢都督。”罗弘信闻言,脸上顿时浮现笑容,心道自己这次是赌对了。
安破胡见他如此,只是微微颔首,随后看向身旁张延晖:“张郎君,汝率弟兄前往衙门,莫要让乐使君出事。”
“是!”张延晖不假思索应下,随后带兵准备绕过这些主要交战的街巷,赶赴魏县衙门。
“放箭!放箭!”
“噼里啪啦……”
魏县城内的交战还在继续,汉军与魏博的牙兵和州兵纠缠各条街巷,张延晖率军走小巷突围到县衙时,数百名魏博兵卒正在围攻衙门。
当他们看见张延晖所率汉军出现后,他们连忙在县衙前列阵,双方很快便碰撞一处,厮杀起来。
“阿耶!阿耶!”
乐从训火急火燎的从戒石坊外走入正堂,满脸高兴道:“官军杀来了,衙门外最少有千余汉军正在与那群狗杂种交战!”
乐彦祯闻言瞬间起身:“那还等什么,立马率家奴出衙门协助汉军!”
“是!!”乐从训连忙应下,随后便带着数百乐氏家奴冲出衙门,从侧翼朝魏博的兵卒强攻而去。
面对汉军凶猛的进攻,以及乐氏数百家仆的侧击,这数百名魏博兵马只能节节后退。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远处东方已经泛起一抹鱼肚白,而城内的战事还没有任何结果。
魏博的殊死顽抗,倒是出乎了安破胡的预料,但也仅此而已。
随着两个时辰过去,魏博军死伤越来越多,很快丢失了其余三座城门,城外的上万汉军也开始涌入城内。
面对源源不断的敌军,大部分州兵尽皆投降,可面对他们的投降,安破胡却并未下达受降的军令。
汉军仍旧在不断围剿他们,顶多再过两三个时辰,魏博牙兵便将成为一个过去词。
“末将魏博节度使乐彦祯,参见安都督!”
乐彦祯被张延晖救出并带到了城内的鼓楼,安破胡在此指挥大军对魏博的围剿。
面对乐彦祯的到来,安破胡自然像安抚罗弘信那般,将其安抚下来,承诺了高官厚禄和其麾下兵卒的阵殁抚恤。
原本安破胡觉得这就足够了,却不曾想乐彦祯目光看向城内的那些牙兵,忽的对安破胡作揖道:
“都督不知,这些牙兵向来跋扈,连天子和汉王都不放在眼中。”
“他们的家眷在耳濡目染下,自然而然也就变得更为跋扈。”
“依末将所见,都督不仅仅要围剿所有牙兵,还得将他们的家人尽数诛灭才行!”
乐彦祯狠辣谏言,便是连久经沙场的安破胡都忍不住侧目看向他。
只是不等他开口,罗弘信也连忙作揖:“都督,末将附议!”
二人有自己的小心思,毕竟是他们引官军入城,诛灭所有牙兵的。
倘若不斩草除根,日后这些牙兵的子嗣东山再起,前来报复他们又该如何?
“你们……”
张延晖有些看不下去,他毕竟没有经历过太多残酷的厮杀。
哪怕在河西、西域面对异族时,归义军也未曾如此狠辣,基本都只是诛杀罪首,鲜少牵连全部。
如今以乐彦祯、罗弘信二人谏言来看,这两人似乎连襁褓之中的婴儿都不准备放过。
这种杀人灭族的手段,令张延晖感到了不适。
只是不等他表态,安破胡便颔首道:“我们只管诛杀牙兵,剩下的事情看你们自己。”
二人闻言眼前一亮,连忙作揖行礼:“是!!”
“去准备兵马吧。”安破胡吩咐一声,二人连忙走下鼓楼,只留下了安破胡与张延晖及几名旗兵。
眼见他们下楼策马离去,张延晖这才皱眉看向安破胡:“如此狠辣,恐怕不妥。”
听到张延晖这么说,安破胡侧目看向他,本想要训斥,但想到张延晖还未及冠,语气放软道:
“这世道就是如此,我们只诛杀牙兵,其它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做。”
“不这么做,河朔的风气便无法杜绝。”
张延晖闻言皱眉,却道:“是否要请示殿下?毕竟殿下在卢龙……”
“此地与卢龙不同。”安破胡摇摇头,对张延晖解释道:
“卢龙地处边疆,人口不过百万,而常备兵马便有五万,扩军之下更有十万。”
“若是将他们都斩杀,那就不是利惠百姓,而是让百姓家破人亡,百姓绝不会记住朝廷的好,只会记得他们的子嗣为我们所杀。”
“正因如此,卢龙诸州以招抚遣散为主,而这魏博与成德,地处河北腹地,若是不将此风气扼制,日后必然霍乱无穷,合该讨灭。”
安破胡的解释,令张延晖沉默下来,而安破胡见他如此,主动提及了邺城之战的细节。
“莫不是忘了,邺城军营内的那些女子,以及军营外那些女子的尸体?”
经他提醒,张延晖脑中顿时想起了那数百遭受虐待的女子,以及那些被牙兵施暴后折磨身体的尸首。
原本的不解,在此刻烟消云散,张延晖只觉得胸中有怒火积攒。
“这些所谓的牙兵,比昔年的吐蕃人还要残暴,这样的人留下来有什么用?”
“末将明白了。”
张延晖的快速醒悟,令安破胡满意颔首,继而将关注放到了城内的汉军与牙兵厮杀上。
不出安破胡的预料,随着时间推移,随着牙兵数量越来越少,他们渐渐开始后退,最后更是被汉军包围在了主道的中间。
“直娘贼!乐彦祯某死了也不会放过你!!”
“狗鼠的东西!”
眼看被围,满身是伤的数百牙兵不断仰天谩骂,而这时乐彦祯却出现在了阵前。
他的目光看向了史仁遇与高濬,见二人还活着,他顿时来了兴趣,忍不住叫嚣道:
“狗杂种,都快死了还在这里叫嚣!”
随着他开口叫骂,不少牙兵纷纷看到了他,神情激动。
他们试图上前,却被汉军长枪逼得无法前进,而他们的箭矢已经用光,根本伤不到乐彦祯。
“狗鼠,死了定要纠缠你!”
“俺咒你全家不得好死!!”
“狗东西……”
牙兵们一边抵挡汉军攻势,一边不断后退叫骂。
乐彦祯闻言脸色阴沉,却又突然笑道:“某家人如何,不必汝等狗鼠担心,但汝等的家人,用不了多久就会下去陪你们了!”
“狗杂种!!!”
众多牙兵闻言目眦欲裂,乐彦祯却爽朗大笑:“史仁遇、高濬,你们这群婢子养的蠢东西,乖乖下去和家人团聚吧!”
乐彦祯的嘴脸落入牙兵眼底,愤怒使得他们失了分寸,只想着杀死乐彦祯,却根本不注意阵脚已然松动。
围剿他们的汉军将领见状,当即指挥汉军不断冲击着数百牙兵的阵脚。
当他们的阵脚被破开,无数汉军持钝兵杀入其中,这群祸害河朔百年的牙兵,最终纷纷倒在了汉军的脚下,死不瞑目。
乐彦祯眼看着这群人被汉军全歼,嘴角得意上扬,转身对乐从训、罗弘信道:
“他们死光了,我等便好事做到底,送他们的家人下去和他们团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