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黄巢也是穷途末路,只是他死了,刘继隆就能更好腾下手来对付诸镇了。”
王重任看着军碟,同时目光看向背对他们的高骈,随后又看了眼旁边坐着的高钦,以及昔日投降他们,如今被高骈收入麾下的孙儒等人。
“刘继隆东进是必然之势,我军只需要调集钱粮兵马,准备为朝廷收复江南即可。”
高骈的声音缓缓响起,继而又询问道:“去岁我军岁入几何?”
闻言,位置上的邝师虔恭敬说道:“去岁我军岁入米麦三百七十二万六千余石,杂项折色为五十七万贯,另有绢帛二十六万七千余匹,尽皆折色后,为二百四十六万贯。”
尽管治下人口三百余万,可高骈麾下岁入依旧不多,而这也是他所担心的问题所在。
“吾镇人口钱粮尽皆不多,唯有东进攻取江南,才能与刘继隆形成南北对峙局面。”
“敕令,时刻关注中原局势,只要刘继隆开始讨击诸镇,我军立即对江西、福建出兵。”
高骈话音落下,王重任便主动作揖道:“高王,福建的李播和江西的杜审权,都不过是疏于兵备之人。”
“我军若是要出兵,理应现在就先出兵,若是等江东的宋威、浙东的董昌开始南下,那局势就不容易了。”
面对王重任的这番话,高骈沉着道:“无碍,不过都是土鸡瓦犬罢了。”
“无需刘继隆动兵,这群人便会先自相争斗,自乱阵脚。”
高骈看不上这群人,在他看来,只有刘继隆是他的对手。
这群人根本就不明白,他高骈所图为何……
高骈深吸口气,而彼时的江南局势,也确实如他预料那般。
由于江东浙东尽皆富庶,占据江东的宋威和占据浙东的董昌,很快就从摩擦,演变为了直接冲突。
“直娘贼的,不过是狗脚起身的叛将,也敢来攻打某的湖州?!”
淅沥雨声中,坐镇苏州吴县的宋威没想到,浙东的董昌竟然会趁大雨突袭湖州,五官气得不由扭曲起来。
在他气愤的同时,堂外开始响起无数脚步声,随后便见十数名官员快步走入堂内,朝他尽皆行礼。
“节帅!”
“都坐吧。”宋威勉强收敛的脾气,望着众人坐下后,这才沉声开口道:
“董昌这厮,昨日突然进犯湖州,夺取了武康、德清二县。”
“如今湖州刺史李师悦坚守诸县不出,虽有大雨,但我军只能等冒雨行军,等待雨停后夺回二县。”
“某问汝等,有谁敢领兵东进?”
宋威话音落下,身为宋威麾下头号大将的张自勉便主动作揖:“节帅,某愿领兵五千南下,收复二县。”
宋威闻言满意颔首,但保守起见,他还是安抚道:“张郎素有才干,但董昌此人,此次派出的是其麾下大将钱镠,汝不可轻敌。”
“这样吧,某再调三千兵马给你,望你旗开得胜,若是能收复二县则最好。”
“末将定不辱命!”张自勉恭敬坐回位置上,宋威则满意颔首。
在他以为事情已经定下的时候,这时却见诸将中站起一名身高六尺,身材魁梧强壮,皮肤黑得有些发紫的将领站了起来。
“杨大郎,汝也要争先锋吗?”
宋威饶有兴致的看向此人,此人是他在淮南时募兵所得的勇士,名为杨行愍,身高六尺,能单臂举起百斤石锁,故此入伍后被他直接拔擢为列校。
后来他被黄巢逼得南下江东,只得重新募兵,而杨行愍便趁此机会崭露头角,被宋威拔擢为都将。
如今他作为宋威麾下十八都将之一,可以说是十八都将中最为年轻,最为魁梧的将领。
“节帅,某以为,我军与董昌实力相当,若是争斗,短期内必然争斗不出结果。”
“如今刘牧之在北,高千里在南,若是二人齐头东进,我军恐难抵挡。”
“董昌既然突袭了我军湖州,那我军不如以偏师吸引其主力到湖州,随后由节帅您亲率大军,将宣歙夺下。”
“宣歙数十万口百姓,若是能被我军所获,节帅则能立马募兵两三万,届时加上我军刚刚编练的三万新卒与两万老卒,即七万大军,何愁不能讨平董昌?”
宋威不曾想,这杨行愍竟然还能有如此谋略,心动之余,又不免担心打不下宣歙。
杨行愍见他动摇,面色不变,但心底却暗骂此人少谋寡断。
如果等董昌反应过来,提前占领宣歙,那他们就准备投靠康承训,亦或者直接北逃朝廷吧。
换做曾经的杨行愍,农夫出身的他,定然会满意入京为官。
可是看着同样平民出身的黄巢,甚至连平民都不如刘继隆能建立如此功业,他心底的野心也随着官职拔擢而不断滋生。
他不愿意入京为官,他更想要成就自己的一番功业。
想到这里,他果断对宋威作揖道:“宣歙观察使崔瑄少谋,某愿领兵五千,率先拿下歙州,阻挡董昌西进,再出兵收复宣州。”
宋威闻言,原本还略微有些动摇的想法,立马便安定了下来。
五千兵马虽然很多,但如果能拿下宣歙,那便完全值得。
想到这里,他对杨行愍承诺道:“若是汝能拿下宣歙,某便在宣歙设军,由你担任节度使!”
“末将定不辱命!”听到宋威的承诺,杨行愍依旧沉稳平静。
宋威见他如此,不免夸赞道:“杨郎果然有大将之风,望杨郎能带来捷报,为某讨平宣歙。”
“末将领命!”杨行愍颔首应下,接着便见宋威又交代了几句,随后才遣散了众人。
两个时辰后,随着雨水停下,杨行愍带着自己麾下的列校,直奔常州而去。
与此同时,张自勉也率军八千南下湖州,准备将占据二州的钱镠击退。
江浙乱象,并未影响到淮南的康承训。
年纪不小的他,自知自家子嗣无实才,此刻根本无心争夺天下,只想着等刘继隆讨平河淮诸镇,自己趁机投降便是。
他拥有淮南七个州,而这七个州就是日后灵州康氏能在朝中站稳脚跟的保障。
高骈不动、康承训不动,整个淮河以南,只剩下了宋威和董昌在争斗,福建的李播、江西的杜审权和宣歙的崔瑄都是得过且过,根本没有进取之心。
当然,相较于南方的平静,北方可就热闹不少了。
时间走入四月后,北方看似太平,实则各镇都开始了扩军。
朝廷限制兵额的旨意,此刻仿佛成为了诸镇眼中的废纸。
魏博的韩君雄、成德的王景崇、卢龙的张允伸,他们不是开始加强操练,便是开始招募兵马。
此时的河北大地,虽然已经休养生息多年,可人口始终没有恢复到安史之乱之前的情况。
河朔三镇治下人口,多在百万到二百余万不等,而扩充兵马,定然会导致钱粮不足。
韩君雄没有选择扩充兵马,而是不断操训州兵。
至于牙兵,他并不敢折腾牙兵,毕竟何全皞的死状还历历在目,他只能尽量维持当下局面。
相比较河朔三镇,遏制他们的河北三镇也自然不甘寂寞,先后开始扩充兵马。
河东镇的崔铉并未扩军,只是将兵额恢复到原本三万五千的数量。
在藩镇都在扩充兵马的环境下,大同镇的李克用自然没有落后。
“唏律律……”
四月中旬,随着时节进入夏季,北方的干旱也愈发严重起来。
北方干旱,带来的不止是粮食减产,还有草原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