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密使!守不住了!”
“直娘贼,你说什么?!”
齐元简没想到,双方才刚刚开始交锋不到半盏茶时间,三百多左神策军就顶不住了。
他抬头看去,只见杂乱的战场上,左神策军宛若猪犬般被汉军单方面屠戮。
齐元简见状,立马看向杨玄冀:“去!带上玉玺和圣旨,我们先突围!”
“好!”杨玄冀也被吓得不轻,连滚带爬的冲入殿内,结果等他来到李漼躺在厢房的时候,却发现照顾李漼的内常侍田允消失不见,且桌案上的玉玺和圣旨也没了。
“混账!!”
杨玄冀哪怕再如何愚笨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侧目看向榻上的李漼,只见李漼正瞪着眼睛看着他,汗如浆水涌出,看上去十分痛苦。
“汝……”
李漼想要说什么,但耳边满是兵器碰撞和喊杀声,杨玄冀见他这般模样,连忙退出厢房,找到了正在坚守的齐元简。
“直娘贼的,田允那个狗鼠的杂种,他把玉玺和圣旨带走了!”
“你说什么?!”
齐元简几乎快疯了,谋划半天,竟然被一个平日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家伙给摆了一道。
“撤!!”
眼见汉军着实过于勇猛,左神策军已经挡不住,齐元简只能先准备突围撤退。
杨玄冀见状,慌乱道:“可是没了圣旨和玉玺……”
“某手中还有一份盖了印的遗诏!”齐元简的话,立马让杨玄冀安分了下来。
在齐元简的军令下,左神策军开始慌乱撤退,而汉军则是猛追猛打。
张瑛眼见神策军开始撤退,他立马从前线退了下来,抓住李佾的手道:“殿下,陛下就在殿中,快快进去!”
李佾被张瑛拽着往殿内走去,不多时就来到了李漼躺着的厢房。
此时的李漼整个人身上都被汗水打湿,他本以为自己看到的是杨公庆和李佾,却不想当二人走近后,一张陌生的面孔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目光看向李佾,张了张嘴,却根本说不出话来,仿佛有东西堵住了他的喉咙。
“阿耶!”
李梅灵走了进来,也见到了躺在榻上,根本说不出话的李漼。
她连忙跪在了榻前,望着李漼痛苦的模样,她忍不住低头垂泪。
李佾见状,只能跪在榻前,握住李漼的手,不知道该说什么。
二人低头啜泣许久,院外的喊杀声渐渐变小,直至彻底没了声音。
不过杨公庆许久没有出现,这让站在殿内的张瑛忍不住皱眉。
两名旅帅走入殿内,张瑛见状带着他们走到厢房内角落,目光一直停留在李漼父子三人身上。
“张郎,三十七个弟兄负伤,五名弟兄阵殁,杀贼八十七人,俘贼一百七十二人”
“这些神策军的绣枕头,用的兵器倒是个比个的唬人,结果都是铁皮包的木锤。”
另一名旅帅拿起婴儿人头大小的金瓜锤说着,同时将金瓜锤抛了起来,轻飘飘的。
这金瓜锤若是实心的铁锤,起码三十多斤,但由于是铁皮包木头,也不过六七斤罢了。
他们说神策军是绣枕头,这还真的没有说错。
神策军的孱弱,是连张瑛自己都没预料到的。
中原诸镇在陇西、陇东打得虽然惨不忍睹,但面对汉军的八步面射,最少还会有基本的躲避和配合等反应。
但在神策军这里,这群人似乎只会像游勇散兵一样的群起而攻,亦或者如潮水溃退。
哪怕是当初在陇西和陇东被诸镇牙兵视为累赘的临时招募神策军,都比这支所谓的神策军精锐强横太多。
“这群人多半都是北司各家族拿来吃空饷的子弟,还不如当初在长安简单操训半年,派去陇西和陇东的那群替死鬼。”
张瑛反应了过来,而此时消失许久的杨公庆也连忙走入了殿中。
张瑛见状,他抬手安抚二人,接着走向杨公庆,与杨公庆一同走到了李漼父子三人面前。
令几人没想到的是,杨公庆竟然直接跪下,低着头道:“陛下,臣无能,竟让三贼掳掠了皇子,向北突围而去了。”
“什么?!”
“怎么回事,天王殿不是留有五百兵卒吗?”
李佾、李梅灵及张瑛都忍不住开口质问,而榻上的李漼闻言更是呼吸骤然急促起来,眼睛瞪得老大。
杨公庆见状,只能硬着头皮对张瑛解释道:“杨玄阶那厮分兵突袭天王殿,令人放火箭逼出皇子们后,便将他们掳掠向北而去了。”
“守住山门的东畿兵马试图拦住他们,却还是被突围,眼下正在往孟津关逃去。”
“某已经令麾下兵马追击而去,如今此处只有东畿及张郎你那三百兵卒了。”
二人交谈着,可榻上呼吸急促的李漼听到杨公庆称呼张瑛为张郎,又听说这所谓张郎有三百兵卒,他很快就想到了张瑛的身份。
“刘继隆……”
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仿佛朝李漼走来,当他走到面前时,李漼原本起伏的胸膛却骤然平息了下来。
“阿耶!!”
眼见李漼突然瞪大眼睛不再呼吸,李梅灵连忙呼唤起来,而李佾也被吓得脸色惨白。
张瑛与杨公庆连忙看来,见到李漼的情况后,不远处的两名旅帅连忙上前,却被张瑛拦住。
杨公庆不顾一切跑到了榻前,哭嚎喊着“大家”,但其中有几分真切,路人皆知。
“张郎,为何拦着我们,我等不是在学院里学过心肺……”
“他死了对殿下有好处!”
面对不明白的两名同窗同袍,张瑛压低声音开口,二人立马便闭上了嘴。
很快,哭嚎声从招提寺内传出,同时招提寺内也响起了钟鼓之声,绵绵不断。
霎时间,原本骚乱的招提寺外军民营地,所有人脸色骤变。
钟鼓百锤而不止,这是圣人驾崩的讯号……
“至尊!”
“至尊啊!!”
霎时间,营地内外哭嚎成片,而此时掳掠几名皇子北上孟津的齐元简等人却根本不敢停留,恨不得长出八条腿。
齐元简、杨玄冀策马追了上来,看见杨玄阶身后的两辆马车后,他们忍不住开口道:“都在这里了?”
“没有,当时局面太乱,普王不知何处去了,但其余六位皇子都在此处。”
杨玄阶的话让二人松了口气,随后齐元简连忙道:“还好某早就起草了一份遗诏,如今只要前往孟津,拥立一位皇子,便可召陕虢、河中、河阳等处兵马讨击李佾。”
杨玄阶闻言皱眉:“他毕竟是监国……”
“可他与刘继隆合作,天下人皆知刘继隆夺取五道,我们可以此做文章!”
齐元简的话,倒是给杨玄阶提供了个新思路,杨玄阶闻言颔首:“刘继隆不好对付,得速速拉拢河北三镇及河东、河朔三镇才行!”
“自然!”齐元简颔首,同时说道:“康承训麾下许多都将都与你家族有旧,若是能派人说服他们,我们返回洛阳的可能就更大了。”
“好!”杨玄阶果断应下,随后便埋头往北边的孟津关撤去。
三个时辰后,杨玄阶率领两千多残军撤到孟津关,追击他们的西门君遂在关外叫骂他们为反贼,但杨玄阶他们闭门不开。
无奈之下,西门君遂只能撤军返回偃师,而此时招提寺外已经素缟成片。
咸通皇帝李漼驾崩于招提寺,享年三十七岁,七位皇子尽皆被掳掠而走,仅有十四岁的监国太子李佾还在此处。
天王殿内,聚集起来的群臣脸色不太好看,只因为天王殿内许多血迹都还没有打扫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