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马!”
刘继隆吃完了手中胡饼,随后翻身上马。
见他如此,汉军有样学样,尽皆翻身上马,等待号令。
只是在他们上马的同时,达溪水南岸也出现了汉军的快马。
十余名快马隔着达溪水南岸,刻意叫嚷起来。
“官军辎重已被我军所获!!”
“官军辎重已被我军所获!!”
他们不停叫嚷,手中则是令旗纷飞,传递不一样的旗语。
“包围了,但是没有击败官军……”
刘继隆眯了眯眼睛,随后看向窦敬崇:“汝家大郎,倒是有几分小心思。”
“嘿嘿……”窦敬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可眼底尽是满意。
相比较能看懂汉军独属旗语的汉军将领,此刻的唐军就有些骇然了。
“辎重被劫?怎么可能?!”
郑畋不敢置信,王式也是如此,但王式更为镇定。
“台文不必慌乱,眼下最要紧的是确认消息!”
“对!”郑畋闻言,当即便要派人去探查,可王式却道:“叛军此前派出兵马不算多,即便能击溃我军,也没有多少兵马驻队后方,我军可一鼓作气将其击败。”
“眼下只需要步步为营后撤,绝不可派塘兵动摇军心。”
王式说罢,郑畋也明白了他的想法,随即颔首:“三军后撤,此不过叛军诡计罢了!”
眼见郑畋如此镇定,原本还骚乱的唐军将领们,此刻也先后镇定了下来。
唐军开始后撤,并不为汉军所放消息而动摇。
窦敬崇见状不免着急,随即看向刘继隆:“汉王,大郎那边只有千余人,官军若是后撤发现局面不似我军所言,定然要以大军一鼓作气将其击破,我们还不进攻吗?”
刘继隆闻言皱眉,原地思索片刻后才道:“他们若强攻,我军亦可强攻。”
“我料安破胡应该与百里城唐军交锋了,若是我军能坚持到黄昏,安破胡必定出兵与我军会师夹击。”
“倘若事不可为,我自然会令大郎撤回南岸。”
“谢汉王!”窦敬崇连忙行礼,毕竟窦铣是他几个子嗣中,眼下最为成器的孩子。
若是折损了窦铣,他们这一家子也不过是昙一现罢了。
有了自家汉王的承诺,窦敬崇也渐渐放下心来。
“跟着他们,保持二百步距离……”
刘继隆开口下令,随后率军尾随而去。
四里距离,对于身披扎甲,还需要稳定阵脚的唐军而言,他们足足走了大半个时辰才远远看到了西边的情况。
原本被郑畋派去袭扰刘继隆后方的精骑已经被召回,而这也是窦铣没有攻入车营内的原因。
此刻窦铣所面对的局面,是同时面对西边两千多唐军和东边近两万唐军。
当然、这样的局面,也可以说是郑畋被西边千余汉军和东边五千余汉军所包围。
具体是谁包围谁,还得看谁赢谁输。
“果然,此不过叛军诡计!”
眼见己方精骑撤回,又与千余汉军对峙官道,郑畋总算松了口气。
只是相比较他,王式则看得更清楚,他眉头紧锁:“不对,精骑数量不对!”
“嗯?”郑畋闻言看去,但见己方精骑数量确实少了些。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此刻的西边猛然响起刺耳的木哨声。
“哔哔——”
“嗡隆隆……”
木哨声响起后不久,沉闷而密集的马蹄声也从西边响起。
“这声势……不对!!”
王式喉结滚动,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惨白如纸。
郑畋本欲询问,但当他往西边看去,只见扬尘高高升起,打着“汉”军旌旗的精骑疾驰而来,一眼望不到边。
“大事成矣……”
刘继隆他们自然听到了那滚滚马蹄声,而在北方能驱使如此多军马,并出现在陇东梁峁的,只有汉军自己。
“直娘贼,若非抓到舌头,还不知道这边战事如此紧急!”
安破胡气喘吁吁,叫骂着勒马看向前方,但见唐军以辎重车结阵,阵中精骑不过千余人,最多不过两千。
“可惜让那姓李的跑了!”
安破胡身后的都尉忍不住开口,而他们所说之人,便是宣称去百里城探查军情的李昌符。
李昌符假意宣称去探查军情,实际是想要趁汉军还未封锁所有官道前,南下撤回凤翔镇。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尽管被汉军塘骑追击了一路,死伤不少人,但李昌符还是带着百余人走梁峁向南突围成功。
只是他的这番做法,也使得郑畋等人毫无准备,原本郑畋还可以组织大军试图渡过达溪水突围,但现在安破胡率六千精骑驰来,他彻底没了机会。
安破胡活动肩膀,随后举起马槊:“吹号角,将这些土鸡瓦犬尽数收拾了!”
“呜呜呜——”
号角作响,六千精骑顿时发起冲锋。
唐军仅对东边用辎重车设防,对西边毫无防备。
眼见六千汉军精骑冲杀而来,一千五百唐军精骑只能硬着头皮发起进攻,寻找机会突围。
民夫们只能苟全角落,期盼能保住性命,而六百余唐军步卒则是心生绝望,只能堵在辎重车营的豁口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窦铣眼见安破胡率军前来,当即振奋道:“弟兄们,讨灭官军就在今朝!!”
“吼——”
原本面临夹击的千余汉军,此刻士气高涨,而王式也顾不得郑畋面子,急忙夺取令旗,挥舞道:“一鼓作气,将眼前这千余叛军击破,尚能求得一线生机!!”
旗兵挥舞令旗,唐军虽然因为局面不利而士气衰落,可还是按照旗语向西进攻而去。
王式趁机看向了身旁郑畋,又看向了达溪水南岸,脸色凝重道:“倘若事不可为,台文便率军渡过达溪水,突围南边。”
“可南边都是崇山峻岭……”郑畋只觉心中苦涩:“某虽不才,亦可舍身报国。”
“不!”王式摇头:“虽是崇山峻岭,但舍弃军马后攀山逃亡,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王式话音才落下,却见东边的刘继隆突然分兵。
他分兵两千马步兵,此刻正在渡过达溪水,前往南岸驻防。
王式见状,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随即苦笑:“如今连一线生机都断绝了……”
“呜呜呜——”
汉军的号角声响起,在达溪水的河谷间悠扬。
“杀!!”
两万唐军东边留兵近万防御,西侧近万兵马结阵冲撞窦铣所部千余人。
面对十倍于己的唐军,饶是窦铣所率汉军骁勇,却也不得不在强压之下不断后退。
即便只是耽搁了唐军半柱香时间,却也为安破胡创造了机会。
没有任何悬念,安破胡率领精骑在冲锋路上骤然一分为二,露出了后方刚刚披上马甲的千余具装精骑。
当汉军具装精骑冲撞而来,唐军那一千五百精骑仅是瞬间便被撕裂,而安破胡也清楚眼下局面,所以并未恋战,干脆舍弃这剩余的唐军精骑,放他们突围离去。
“杀!!”他振臂高呼,率领铁骑继续向辎重车豁口处的唐军冲去。
原本还坚守豁口的五六百唐军见到如此局面,根本不敢阻挡,纷纷躲到了辎重车两侧,熟练丢下兵器跪下投降。
“杀!!”
安破胡去势不减,当即朝着前方继续冲锋,而窦铣见状也咬牙嘶吼道:“破开口子!!”
千余汉军开始收缩,这使得唐军阵型从直阵变为了曲阵,而窦铣见状集结兵力于一处,以点破面,将唐军阵脚动摇起来。
失去压力的那些唐军战锋队还来不及高兴,抬头便见到了乌压压的汉军骑兵冲锋而来。
“嘭——”
“杀!!”
战马嘶鸣,铁甲碰撞,骨骼碎裂的闷响混着惨嚎炸开。
唐军战锋中,那些还未稳住阵脚的阵脚兵被具装铁骑硬生生撞飞。
沉重的铁蹄踏过胸膛,肋骨塌陷的脆响清晰可闻。
“补上口子!!”
战锋队的列校嘶吼着下令,却在下一秒被长槊击中胸膛,飞出丈许外后,重重落下。
他瞪大双眼,嘴角涌出鲜血,不等挣扎,那身躯便在乱蹄下扭曲成了肉泥。
唐军左军被彻底搅乱,而右军近万唐军眼睁睁看着左军在瞬息间从优势变为劣势,那种恐惧使得他们阵脚浮动起来。
“呜呜呜——”
号角骤然从右方响起,以刘继隆对战场的敏锐,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不知何时,三千马步兵已经靠近他们不足百步,并先后下马结阵,挡住了他们东去的退路。
铁胄下,刘继隆双目如炬,高举令旗,重重挥下。
“进——”
这一幕被王式、郑畋瞳孔尽收眼底,二人脸色惨白如纸,对视同时,深深吸了口气。
哪怕太宗降临,也无法挽回此刻唐军的颓势。
“关中、失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