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惹恼了那些跋扈的牙兵,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提着自己的头去投靠叛军?
昔年泾原兵变,泾原军不过走了三四百里路程,京兆尹王栩也不缺这些泾原军饭菜,只是肉食不足,便引起了泾原军叛乱。
如今王重荣麾下都是走了一两千里赶来的戍兵,若是肉食不足,砍了他脑袋也不是不可以。
王重荣可不想为了几口肉就害死自己,反正这些牲畜都是平高县百姓的。
自己又不是泾原节度使,这些百姓事后闹事也找不到自己。
这般想着,城内百姓养在家中的牲畜,无疑又被衙门强征而去,连张白条都未曾留下。
一时间,肉香味在城内外飘逸,可养出这些牲畜的百姓却只能吃着粟米粥,连口肉汤都不曾分到。
一顿肉食,吃得两军心安,双方各自紧张且安心的将今夜休息过去。
待到翌日,汉军营内数万民夫开始搭建吕公车、云车、冲车和盾车、巢车等攻城器械,汉军营内除六千河西军外的其余四万陇右、朔方等处兵马也汇集民夫身后,结阵备战。
“快快快,把甲胄都穿上!”
“绞车弩准备,对着那有挡板的板车射,不要管其它的东西!”
平高城内,王重荣将过往对付汉军时的守城经验说了出来,各军列校、队长也不敢怠慢,纷纷将这些经验传达给下面的兵卒。
半个时辰过去,城外已然搭建起了十余台吕公车和数十台云车,此外的冲车和盾车、巢车亦是如此。
十台壕桥已经搭建完毕,此刻正摆在八个轮子的马车上,由四匹挽马等候拉拽。
“汉王,都准备好了!”
斛斯光策马回到中军,对中军的刘继隆作揖行礼。
刘继隆闻言颔首:“吹号角,进攻!”
“呜呜呜——”
霎时间,号角声吹响,数万民夫驱赶挽马,亦或者肩挑手扛的推动起了这一台台攻城器械。
他们避过了投石机和三弓床弩的正面,从左右两翼发起推进。
平高县的护城河不过二丈宽,根本挡不住壕桥铺设。
正因如此,当民夫开始推进后,城头的张璠便指挥义武军,以绞车弩开始进攻那些盾车。
“放!”
“嘭——”
绞车弩的踏板被踩下,丈许长的凿子箭瞬息间突破百步距离,不是射入土地中,就是射穿了攻城器械。
不过这点伤害还不足以让民夫们停下脚步,他们仍旧在不断推进,而负责投石机和三弓床弩阵地的酒居延见状,当即命令三军反击。
霎时间,数十台三弓床弩率先发作,紧接着便是装有万人敌的革带将其狠狠抛出。
“嘭——”
“额啊!!”
“躲避!都趴下!”
凿子箭撞毁了女墙的边角,又或者直接射中了站立的义武军兵卒。
血雾弥漫,四周的义武军闻到鲜血的味道后,不免有些紧张起来,但仍旧将挂钩挂到了绞车弩的弓弦上。
“拉!”
兵卒对城内的民夫叫嚷,而城内数十人为一队的民夫也立马开始用力拉拽,为绞车弩上弦。
只是不等他们上弦成功,空中的万人敌便在落下的同时发生了爆炸。
“轰隆——”
陶罐内的铁丸经过爆炸后激射,城头的兵卒除了倒霉抬头仰望的被射死外,其余兵卒只感觉到了宛若冰雹撞击的痛感。
相比较他们,那些正在为绞车弩上弦的民夫就无比倒霉了。
没有任何防护的他们,基本被铁丸当场打死,哪怕不死也是重伤抽搐,离死不远了。
“注意头顶,这是叛军的方术,低下头,不要抬头看!!”
王重荣安排的老卒在城墙上不断奔走,提醒着义武军的兵卒。
此刻义武军的兵卒已经被吓得愣住了,他们还从未见到如此诡异的手段。
不止是他们,就连义武军的都将张璠都愣住了。
好在多年以来的经验让他回过神来,厉声道:“都低着头,别抬头!”
“把绞车弩都搬回去!不要抬头!”
民夫死伤不少,没有了民夫,需要数千人才能操作的这几十台绞车弩就没了用处。
兵卒们固然也可以为绞车弩上弦,但穿戴甲胄还要为绞车弩上弦,这无疑是耗费力气。
眼下叛军即将攻城,若是太耗费兵卒力气,等会的厮杀中,义武军肯定会落入下风。
想到这里,张璠不断催促,而此时的汉军民夫已经驱赶着马车,带着壕桥冲到了护城河前。
他们动作麻利的将壕桥推下马车,奋力将其搭在了护城河上。
做完这一切,他们急匆匆撤走,而此时张璠则是指挥义武军中弓弩手不断射箭。
“放!”
箭如飞蝗而来,但是汉军的民夫头戴汉军缴获的铁胄,身穿缴获的胸甲,只要保住了头和躯干,手脚被射中也能救回来。
数百民夫负伤,被其他民夫带离战场。
与此同时,所有攻城器械也在推动到护城河壕桥附近后停下,民夫纷纷撤走。
唐军弓弩不断放箭,因此而负伤的民夫不少,哀嚎声不断回荡战场。
随着民夫撤退,斛斯光当即策马出阵,身后五千步卒已经准备就绪。
“出阵!!”
他振臂高呼,五千先登步卒立马开始了进军,而号角声与鼓声也在战场上不断作响。
“守城器械上马道!”
张璠眼看着汉军发起进攻,不慌不乱的命令兵卒驱使剩下的民夫将守城器械,一车车运上马道。
石脂、投石、檑木、刀车等等守城器械被运上马道,而战场上的五千汉军也冲到了攻城器械后,推动着攻城器械渡过壕桥,来到了城墙根下。
“呜呜呜——”
号角声继续悠扬作响,巢车之上的汉军弓弩手开始居高临下的压制平高城头的义武军。
吕公车撞到了城墙上,随着挡板落下,义武军的兵卒陡然扣动扳机,无数箭矢射入其中,将汉军兵卒射成了刺猬。
盾牌被射穿,但甲胄却挡住了弩矢。
“杀!!”
舍弃盾牌,汉军兵卒咆哮着跳下吕公车,跳到了马道上的义武军队伍中去,三三为阵,结阵厮杀起来。
每个人脸上表情都格外狰狞,他们挥舞着斧头和锤子,恨不得杀死眼前的所有人。
“叛军在穴攻!!”
与此同时,埋在城墙根的无数地缸内传来声音,得知情况,王重荣急忙派人通知张璠,用猛火油和投石攻打那些盾车。
张璠不敢耽误,他已经见识到了汉军的方术手段,急忙将石脂、投石砸在了盾车上,一把火点燃了盾车。
盾车内,汉军兵卒的咳嗽声不断,但他们仍旧卖力的用稿子和铁锹将碎裂的青砖砸开,挖掘土坑。
其中有不少人被熏得受不了,纷纷撤出了盾车,而盾车表面的湿牛皮被烧干后,盾车也不可不免的燃起了大火。
见状的汉军连忙推开盾车,将位置留出后,继续后撤到护城河对岸,推动民夫刚刚推上来的新一轮盾车来进攻。
“叵耐的胡杂!”
“关东狗叫甚?!”
马道上,结阵的汉军与义武军厮杀一处,汉军组织力和纪律性更强,但义武军人数更多。
一时间,双方杀了个旗鼓相当,但随着汉军人数不断增加,义武军的防线也变得岌岌可危了起来。
“张大郎!某来了!!”
关键时刻,南城昭义军的刘广率领昭义军支援而来,三千昭义军的加入,使得战场再度趋于对峙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