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撤回营垒中,我们即便攻破营垒,他们也能撤往后方的犀浦城驻守。”
“营垒和犀浦城的物资,肯定能让他们支撑三五日。”
“且高骈有张璘他们这支精骑,舍下大军突围并不难,而成都内有数千兵马,又有罗城,不易攻取。”
“我料高骈恐怕试图撤回成都,若是他撤回成都,则成都更难攻取。”
“况且若是他坚守成都时,又下令撤回黎州和戎州的军队,那南蛮必然会北上侵占二州,甚至更多州县。”
“我们眼下应该趁此机会突击成都出城的兵马,随后占据成都。”
“成都若是丢失,高骈便只能撤往长江(岷江)以南的蜀州,便不可能松懈黎戎二州的防守。”
“届时我军摆出架势,南下突袭黎、戎二州,哪怕无法获得二州全境,也能得到几处险要,以待日后收复失地!”
经过刘继隆的解释,斛斯光这才理解了刘继隆为什么不扩大战果。
戎州和黎州地势复杂,易守难攻,且大多都是夯土包砖的城墙或石头城。
这些城池不好攻打,如果被南蛮得到,三川南大门便敞开,以陇右现在的兵力,实在无法顾全整个三川大局。
届时不止是黎州、戎州失陷,恐怕临近的许多州县人口都要遭受兵祸。
正因如此,刘继隆不能把高骈逼入死路。
“直娘贼的,他们怎么不追了!”
眼见刘继隆他们不追了,仅存三千余骑的张璘与蔺茹真将在距陇右军二里外驻队,气喘吁吁的谩骂着。
“这刘继隆兴许是看出了节帅的用意,我们得撤往营垒,把此事告诉节帅才行。”
蔺茹真将提醒着,但张璘却下马懊恼道:“他们在前面挡着,我们如何过去?”
“再说了,弟兄们马力已经不足,如果真的被缠上,恐怕要被刘继隆击溃!”
张璘看着四周一脸劫后余生的精骑们,心里又气又恼,还有几分畏惧。
过去十余年积攒的锐气,仿佛被刘继隆一战击破。
本以为他麾下的精骑,放眼大唐都算得上佼佼者,但面对陇右精骑时,却依旧落入了下风。
他攥紧拳头,青筋暴起的同时,蔺茹真将连忙开口道:“看,他们动了!”
张璘抬头,果然看到刘继隆率领精骑撤向战场,而他也不假思索道:“跟上,走南门将此事告知节帅!”
他们翻身上马,不敢疾驰,而是催马快走,节省马力。
只是不需要他们诉说,高台上的高骈在见到刘继隆率军撤回时,脸色便变得阴沉了起来。
“关营门!关营门!!”
“杀入其中,先登者擢升三级!”
“放箭!!”
且战且退下,梁缵总算率兵撤入营内,而营内的都将们已经重整了兵卒,带着兵卒以弓箭干扰,这才帮助梁缵关上了营门。
但见原本随他出营的兵卒只剩半数,更多都被留在了外面,且所有兵卒都劫后余生,已经被陇右军击破了士气。
梁缵顾不得休息,当即跑上高台:“节帅,我军士气跌落,无法再战!”
二万三千步卒战死、被俘近半,哪怕梁缵不说,高骈也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大军休整一炷香,一炷香后,结阵撤往成都,不得慌乱辄动!”
犀浦到成都的距离不过二十里,加上有孙高浔接应,顶多也就十几里的距离。
负甲结阵走十几里,对于经历过一场战事的西川军而言并不容易。
但唯有撤入成都城,他们才能求得一线生机。
成都城内还有数十万的钱粮,二十余万百姓,且有高骈耗费大力气修筑的罗城。
罗城夯土包砖,坚固异常,便是刘继隆所用方术也无法轻易攻陷。
除此之外,成都城内的车马也足够多,只要有手段,完全可以组织起一支马军撤退。
“派出快马,告诉鲁褥月和四十三郎,各自分出兵马五千,撤往嘉州和僰道。”
“是!”
高骈已经准备放弃黎州和戎州,但二州还不能这么快丢失,至少现在不能。
只要黎州和戎州空虚,祐世隆肯定会有所行动,而自己也会受到南北夹击的窘境中。
届时即便不敌刘继隆败走东川,他也有足够的兵力和借口来稳住自己现在的地位。
“节帅!”
忽的,张璘策马进入营中,从远处疾驰而来。
他来到高台下,翻身下马后迅速跑上高台:“节帅,刘继隆已经知道我军会撤往成都,现在恐怕要突袭成都而去了。”
高骈闻言看向营外,而此时的刘继隆果然没有停留,而是率军向东方前进,越过了营垒。
“整顿三军,现在立即撤往成都!”
高骈不敢耽误,当即点齐兵马,撤往成都。
与此同时,营外战场上的耿明也俘虏了三千多西川溃兵,并接到了刘继隆的军令。
“盾车继续前推,把营垒炸毁!”
耿明登上巢车,挥舞令旗进攻营垒。
很快,战场上仅存的几辆盾车被推动,朝着营垒缓缓靠去。
陇右军的将士重整队伍,两千具装骑兵也卸下了马甲,在步卒两翼做掩护。
刘继隆率领六千多精骑向成都疾驰而去,高骈则是重整溃兵试图突围。
不足万人的兵马被高骈指挥向南门撤去,门外则是张璘所率的三千余精骑做拱卫。
正在此刻,陇右军的盾车撞击到了营垒,盾车内的兵卒立即开始穴攻,并在无人防守的情况下埋入火药。
“轰隆——”
“是叛军的方术,不必管他们,放火!”
高骈果断下令,将带不走的物资点燃。
很快,大火在营内各处燃烧,耿明也早就料到了高骈会焚烧辎重,当即下令:“灭火,不必追击!”
刘继隆没有下令让他追击,他自然不可能追击。
他们开始灭火,抢救起了物资,而高骈则是率军走南边的青溪河,随后下令犀浦的数万民夫将辎重运往南边的唐安县,而他则是点齐兵马,朝着成都赶去。
他派出了快马,但他也知道,孙高浔多半已经开始组织兵马出城,现在派出快马已经晚了。
“刘继隆!刘继隆!刘继隆!!”
高骈面上平静,可心中却在咆哮。
每当他要完成目标时,刘继隆总会出现破坏自己的事情。
十几年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高骈回头看向本部兵马,原本近三万的兵马,如今最多一万三四。
想到自己在此地折损近半兵马,高骈心中痛苦难耐,而此时蔺茹真将策马追上他。
“节帅,叛军并未追击我们,而是抢救物资。”
“观他们模样,似乎不是贪财好利,而是主帅没有下令追击。”
“吁!!”
高骈听后,当即勒马停下,脸色阴沉凝重。
“节帅,怎么停下了?”
张璘和梁缵凑了上来,然而高骈听后却道:“有诈,刘继隆不可能不知道我军情况,但他却并未派兵追击我们。”
“他明明可以率军将我师重创此地,但他却直接往成都突击而去……”
高骈脸色不断变化,后知后觉道:“他不想把我逼上死路,把黎州和戎州丢给南蛮。”
张璘闻言眼前一亮,当即作揖道:“既然他害怕,那我等不如将计就计,用黎州和戎州做要挟来设伏。”
“不!”高骈摇头打断他,脸色难看道:
“孙高浔已经出城,刘继隆举数千精骑攻去,孙高浔定然守不住成都。”
“届时成都丢失,平原之上我军又无法与刘继隆交锋,唯有撤往长江以南的蜀州和眉州。”
“若是如此,我们就更不可能舍弃黎州和戎州了,丢失黎州和戎州,我们便会被叛军和南蛮合击,于我们不利!”